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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隐秘的巢穴 ...

  •   “轰——”

      天地之间白光大作,照亮一整面獠牙形状的山峰;又过数秒,隆隆雷声才姗姗来迟,震得人心惊肉跳。司晨躲在半山腰一个临时找到的山洞里,听到雷声,又往深处缩了缩。果不其然,大雨接踵而至,大片林木在暴雨中晃动,偶尔电光亮起,投下无数张牙舞爪的影子。

      附近村庄里的居民相信,暴雨天是恶龙横行的日子,雷声会掩盖它们咆哮的声音。因此,当司晨坚持顶着漫天低垂乌云离开时,慷慨容留她借宿的主人家颇为担忧,絮叨了半天关于暴龙的可怕故事,劝她等雨下过再上路。司晨当时不以为然,龙族早已离开荒芜地、去往沙漠尽头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恶龙?不过只是口口相传的故事罢了。

      但她现在却着实后悔了(虽然和龙族没有什么关系):

      这种天气,就应该闭门不出,围在壁炉旁边昏昏欲睡!

      这个洞内高外低,像半个倒扣过来的碗,也幸好如此,已经汇成小河的雨水不会汩汩倒灌。即便是这样,还是有风裹挟着雨滴斜斜吹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尝试过生火,但能够找到的树枝已经被打湿,火星子落到湿树枝上就立马熄灭。司晨试了七八次之后,终于沮丧地放弃了。

      “如果我有法力就好了……”司晨自言自语,把脑袋埋到膝盖上。

      她见过那些穿着长袍的法师,他们只需要念出一句咒语,就可以让事物听凭自己的心意变化。他们可以驱使风与水与火,如果她是法师的话,只要吐出一句咒语就可以点燃火堆,不必硬挨这阵子寒冷。

      垂头丧气了一阵,司晨把手伸进领口,拉出了一个用银链子挂在自己脖颈上的罗盘。这个罗盘颇为精致小巧,有两根叠在一起的指针,一根细长,一根粗短。粗短的那一根始终指向正北方,细长的那一根此刻正指着北偏东的某个刻度。这和市面上的罗盘大相径庭,司晨握着它看了一会儿,把它重新塞了回去。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如果此时司晨身边有一位法师的话,那么他会非常惊喜地指出,司晨手里的罗盘是一个施加过魔法的小物件。司晨知道这一点——这是她父亲的遗物,他曾经把它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两年之前,他在一个小小的树屋中病逝,司晨摘下了这枚罗盘,把链子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根细长的指针都毫无动静,坏了一样慢悠悠地四处乱转。

      “如果有一天,它能够指出方向了,那就跟着它的指引走吧。”

      这是父亲的遗言之一,但此后罗盘再也没有正常过——直到一个月前,它突然开始发烫、发亮,像活物一样拽着司晨的脖颈扑腾,细长的指针指向了一个恒定的方向。原本在中部森林里游猎为生的她听从了罗盘的指引,一路西行,直到踏上旋覆山的地域。她去村庄里借宿时,主人家十分惊讶,一心以为她是被父母虐待所以逃出来的小可怜;在司晨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出她的父母均已去世后,女主人一整顿晚饭期间都在给她夹菜。

      毕竟,一个孤身在外行走的十六岁少女确实不多见。

      旋覆山位于西部沙漠的边缘,背朝沙漠的那一面山坡郁郁葱葱,生长着茂盛的森林;朝向沙漠的那一面山坡则荒凉得多,植被极为稀少。高耸的山脉拦截了从东边吹来的带有湿润气息的风,东麓时常降雨,西麓则恰好相反。刚来到这里的那几天,司晨还在诧异,为什么离沙漠并不远的地方能够有森林。

      ——现在她彻底明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司晨脸都快被冻僵的时候,雨势终于小了下去,洞外传来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司晨眼睛一亮,起身走到洞口向外张望。她所在的这个山洞有一定高度,第一眼没看到人影,她又往外走了一步,把脑袋探出去。

      “……确定了吗,‘它’就在这附近?”

      “确定了,不会超过两百米。”

      “‘它’肯定被法术隐藏起来了……”

      细密的雨幕里,六七个身穿黑衣的人聚在离洞口不过十几米远的山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什么。司晨所在的山洞比他们稍高,他们似乎没有留意到背后这个小小的洞口——以及洞口探出的脑袋。

      他们的打扮十分奇特,每个人都披着一件深黑色的斗篷,戴着兜帽,领口用白色的长针穿起,如同归属于同一个教派的信徒。他们就那样站在雨里,雨滴落到距离他们头顶还有半米的地方就自动飘飞开去,好似有人举着一把无形的伞。

      听到“法术”两个字,司晨心里一震,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伏下了身子。她并不想搅和进法师们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务当中,那通常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什么这些法师会出现在旋覆山呢?大多数法师更加偏爱繁华的城邦,在那里,他们会受到城主的欣赏与重用,享受锦衣玉食。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僻的、人烟稀少的西部边境?

      “……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要是没有出世还好,如果……”

      “有契约在,‘它’过不来的。”

      “那也得追上去!那位大人说了……”

      后面的话音含糊下去,不知道是那个法师压低了声音,还是干脆闭上了嘴。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个被藏起来的东西;但这个东西又是活的,“出世”之后可以自主行动——还会被“契约”拦住。司晨摸了摸下巴,想不出他们到底是在找什么。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如果这群人发现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藏宝之地,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她。

      “……万一,‘它’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里面呢?”

      “山里面?”另一个人问出了司晨的困惑,“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就是……”先前的声音顿了一下,“在山里挖出一个洞,然后再用魔法掩盖起来。指不定,‘它’就在我们脚下呢。”

      随即,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得对。”他语气疲倦,带着点轻微的喘息,好像刚刚狂奔了一段路程。他停顿一下,继续道:

      “‘它’就在这座山里。”

      他们蓦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雕塑一般立在雨中。片刻,年长的法师开口道:“查探一下,这周围有没有法术的痕迹。”

      哦,天哪。司晨无声地呻吟了一声。她下意识隔着衣服摸到了罗盘——这可真是糟糕。她开始一步步向后退,想要退到山洞的深处,每一步都谨慎万分。几道声音一起念起了拗口的咒语,最年长的法师点燃了一根树枝,哧哧冒出白色的烟雾。那白烟风吹不散,慢慢向司晨所在的山洞飘来。念咒之声渐渐放大,白烟也陡然加快速度,一瞬间就飘进了山洞里。

      那股白烟像蛇一样探到司晨面前,司晨一咬牙,从行囊里抽出一把匕首,打算冲出洞口去、打那群法师一个措手不及——这时,白烟径直越过了她和她脖子上的罗盘,向山洞更深处飘去。这个山洞并不大,除了一堆湿树枝以外空空如也。那道白烟毫不迟疑地撞到洞壁上,飘进石壁之中,好像那石壁是假的一样。

      就在她愣神之际,身后传来展开斗篷的声音,一个法师跃到洞口向里望去,看到手握匕首的司晨时一惊,随即嘴唇蠕动,迅速掷出一个咒语:

      “Qualme!”

      司晨就地一滚,感觉一股无形而滚烫的风擦着她的鼻尖刮过,轰在石壁上,硬生生轰出一道裂缝。她望了那道裂缝一眼,还没来得及出一身冷汗,先是一怔——

      裂缝后头竟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白烟飘入其中,陡然向下一拐,没入下方的黑暗中。第二个法师像大鸟一样腾跃而上,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司晨眼见他们又开始颤动嘴唇,横下心来,反手把匕首塞回去,箭一样冲到裂缝跟前,纵身一跃!

      他们发射出的咒语再次落空,那道裂缝张开大口吞下了司晨,随后猛然弥合,只留两个法师在洞口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得要命。

      “啊——”

      司晨一脚踩空,双手乱抓,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着力点。过了几秒钟,当然,也可能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她砰地一声落在了真正坚实的地面上,疼得全身都在哀鸣,眼泪夺眶而出,把身子紧紧地蜷缩起来。

      我要死了。她确切无疑地想。

      片刻后,待疼痛稍缓,司晨勉强爬起身来——她一动就疼得一哆嗦,两个手肘都被擦去一大块皮、露出浅红色的肉来,膝盖更是惨不忍睹。她从包裹里拿出药酒和布带,忍着疼给自己上药包扎。凉丝丝的药酒抹在伤口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司晨龇牙咧嘴不敢拖延,匆匆用布带把伤口缠绕起来。

      包扎完毕后,她才开始细细察看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洞,洞中昏暗,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投射下来。司晨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洞穴顶部有一个小孔,光线就是从那里照进来的。她盯着那个孔洞看了片刻,猛然醒悟:那里就是她掉下来的地方。司晨不由咋舌,有点庆幸: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受的伤可以算是很轻了。

      她摔落时砸起的灰尘在那束光线中缓缓旋转,这里空旷而又安静,只有细微恒定的水声。洞穴的大小十分惊人,说成是巨人的客厅也不足为奇,地面平整得出乎意料,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洞里十分暖和,不需片刻,司晨就感到暖意重新回到身体当中。洞穴边缘有一片深邃平静的阴影,司晨凝视着它研究半晌,才把它与那幽幽的水声联系起来。

      那似乎是地下河的分支,冲刷出一条宽约三米的河道,水质清冽,散发出一股寒气。司晨一瘸一拐地走到河水旁边,先掬起水来喝了几口,再盘坐下来清洗自己的双手和脸颊。水面上映出她的影子,司晨冲自己的倒影露出一个苦笑。

      她从未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过:满身淤青,又饿又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掉进一个黑乎乎的洞穴,外面还有一群黑衣法师虎视眈眈。

      “真是太倒霉了!”司晨抱怨道。这句话甫一出口,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暗暗后悔:虽然这个洞里似乎没有活物,但谁知道暗处会不会有一双正在窥视她的眼睛?她背靠着地下河,目光一寸一寸扫视整个洞穴,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它的确不是天然形成的;在高处的石壁上,纵横着一道道粗大的抓痕,比她的手臂还要宽。虽然她无法亲手碰触那么高的地方,但她也能估计出,那些痕迹一定不会太浅。地面上有巨大的半圆形痕迹,直径大约在十米左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熔化的沙子会散发出的气息,司晨嗅了几下,辨别不出这种气味到底来自什么生物。

      令她吃惊的是,除却她一脚踩空掉下来的那个孔洞之外,整个洞穴并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一面坚实的石壁。这怎么可能呢?司晨困惑地想,如果这个洞穴里当真居住着(或者曾经居住过)那种巨大的不知名的生物,它肯定需要一个同样巨大的洞口来出入呀?

      一道白光晃过司晨的眼睛,她转头望向洞穴的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个浅浅的陷坑,坑里的东西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泽。司晨小心地向那个陷坑走去,同时也看清了坑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块白色的石头,呈现不规整的椭圆形,她双手才能捧起。它如同玉石一般,在暗处散发出纯净柔和的光泽。纯白色的石头并不多见,司晨不禁向它伸出手去,覆盖其上;一刹那,她像抓住一个烫手山芋那样猛地收回手去,倒退几步,震惊地盯着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它是有生命的!

      她刚刚触碰的物体是温暖的,抚摸上去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像脉搏一样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其内仿佛藏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心脏……

      这是一颗蛋!

      司晨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蛋,也不敢去想象产下它的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但她已经猜到了——猜到了,只是不敢置信而已。

      巨大的洞穴,横贯石壁的抓痕,她双手才能捧起的蛋,再加上这里处于帝国西部的边境,十几公里外便与西部沙漠——也就是龙族的领土——接壤……

      司晨颤抖起来,牙齿轻轻相击,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摸过那块“石头”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她扶住一旁的石壁,抬头望向高不可及的洞顶,满心希望自己现在可以变成一只鸟,头也不回地飞出去,假装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她误入了龙的巢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隐秘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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