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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古道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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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破晓林北辰就已经睁眼了，灰蒙蒙的雾色压着他的眸子，让睡意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偶然间得到的几声鸟叫，夹杂着清晨的气息。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离计划出门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了。
今天是他正式入职瞭望塔的日子，他不能迟到。
南方基地以瞭望塔为中心，将周围的区域以离瞭望塔距离的远近划分为三个地区，离瞭望塔最近的是云中锦，其中居住的大多是有钱有权的人家，而后是居民区，再然后是被誉为“穷凶险恶”之地的蔷薇区。
其他三个字林北辰没啥感觉，就一个穷字他体会最深。
比如说整个蔷薇区只有一条列车线。
林北辰居住的地方已经边缘的不能再边缘了，这也意味着，他到瞭望塔要花费的时间比普通人多出数倍不止。
好在他的行李不多，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床被子，一些琐碎的生活物品，只需一个背包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装下。
再三思索，林北辰还是决定把墙上的海报一起带走，海报已经有些年头了，带下来一层薄薄的灰尘。
发黄的墙壁上蓦的出现一片空白，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仔细的把海报折好，又小心翼翼放进背包最隐秘的夹层，做完这一切，林北辰才终于放心。就算是被什么有心之人看到了，只用说是小粉丝收藏偶像的海报就可以蒙混过关，没有人会往什么非法的事情上面想。
林北辰最后再看一眼这间陪他走过许多四季的房间。轻声道了一声珍重。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除了一个小铁片，这间房间里所有欢笑也好，痛苦也罢，都是留给他父母的儿子，而不是留给他林北辰的，血缘和亲情，早就随着他消失的记忆一起流逝走了。
来到大街上，是出奇的安静，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没有叫卖的摊贩，林北辰走到刘婶的小面摊前，大门紧紧的关着，就连窗户都被一条破旧的毛巾遮盖的严严实实。
依次走过什么杨叔，李叔，余婶的家门，都是无一例外的大门紧闭，林北辰心里捉摸不透大家在是否在举办什么神秘的仪式以至于所有人都要藏在家里。
林北辰原本想敲开一家人来问一下，但是因为时间不等人，最终也只好放弃了。
以后总是还有机会再回来的，林北辰在心里这么想。
他本来就属于这里，没有人会跟自己扎根的泥土道别，无论如何，他都会再回来的。
就算是这样，大街上突如其来的寂静也让林北辰产生了一种陌生感，就好像这里不再是那个记忆力他早就千百次走过的蔷薇区老街。
就这样沉默的走着，林北辰原本以为今天会遇到很多人，至少会和刘婶李叔他们好好的煽一下情，互相抱着头回忆一下过去，和说一些以后，然后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他大概是不会哭的，但是他总觉得本该如此。
林北辰突然停下的，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小腿。
……
“小橙子？”
小橙子低着头，两只手死死的揪住衣服宽大的下摆，无论林北辰这么说都不愿意抬头看他。
林北辰不知道今天大家都怎么回事，好像被夺舍了一样。
“怎么了，跟哥哥说。”林北辰弯下腰，将这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赌气的小孩揽入怀里。
几乎是两人心跳重叠的一瞬间，决堤的眼泪就将小橙子的眼眶淹没。
迟来的眼泪终于落下的，将林北辰的内心击打的体无完肤，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给小橙子顺着气。
“北辰哥哥。”小橙子的声音全是哽咽。
“嗯，我在呢。”
“呜呜呜，北辰哥哥，爷爷不准我来送你。”小橙子稚嫩的手臂将林北辰的脑袋圈在他臂弯里，因为大哭的缘故，说出来的话也有点颠三倒四：“爷爷说你不回来了，所以我不要来送你，不然我把你拖住了，你不走。”
林北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就像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自己一样。
“北辰哥哥。”小橙子从林北辰怀里推出来，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表情也严肃的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他们不来送你，他们坏，北辰哥哥好，我来送你。”
林北辰被这句话逗笑了，童言无忌，他伸手抚摸着小橙子的脸，孩子的脑回路总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如果能一直顺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那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林北辰将小橙子的手握在手里：“小橙子乖，听北辰哥哥说话好不好？”
“嗯”
“爷爷和刘婶他们没有不喜欢北辰哥哥，他们都很爱很爱我，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无论我走到哪里，这里始终是我的家。”
小橙子眨巴着泪眼朦胧的眼睛，小孩子哪里能明白永远两个字所承载的含义以及重量，只是听到林北辰说他要走，于是又泪眼婆娑了起来。小橙子死死咬住了下唇，不愿意再让眼泪成为林北辰负重的责任。
“不要伤害自己。”林北辰难得露出严厉的神色，小橙子松开了紧紧咬着下唇的牙关。
“哝，这个给你。”林北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十元的联盟金硬币，像这种场景，本来应该掏出点什么糖果小玩具什么的逗孩子开心，可惜别说有了，林北辰自己都没怎么见过那些东西，在口袋里摸索半天，也只有这个金灿灿的小硬币可能招孩子喜欢吧。
林北辰嘱咐小橙子要把这个小金币收好，当作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约定，无论什么时候想他了，都可以像这个小金币许愿，这样他就会收到消息，早点回来。
“哇，北辰哥哥，你好厉害啊！你简直就是一个魔术师！”小橙子的脸上尽是崇拜的神色。
林北辰在心里苦笑，随口说来的哄孩子的话语居然就把他被捧上神坛了，不过只要勤回来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橙子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小金币给分走了，除了鼻涕眼泪还挂在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情绪了。
林北辰拿出纸巾，刚想给小橙子擦脸，就见小橙子非常豪迈的使用衣袖一挥，就这样均匀的把鼻涕涂抹了一脸。
林北辰：…………
“好吧，小橙子，时候不早咯，北辰哥哥要走了，你早点回家去吧！”
“嗯嗯，等一等，北辰哥哥，我要把这个给你。”
只见小橙子用那刚刚擦过鼻涕的手在口袋里翻找半天，摸出了一个小草环：“北辰哥哥，这是爷爷教我做的，送给你，如果你以后想我了，就跟小草环说，那样我就会……我就会…。”小橙子就会了半天也没有就出个名堂，一张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苦恼神色。
林北辰接过小草环，补足了最后半句话：“你就会更加想念北辰哥哥对不对啊？”
“对！北辰哥哥你抢我台词了！”
“是哥哥错了。”
“嗯，那我原谅你了，北辰哥哥，你快点走吧，待会迟到了，他们就不要你了。”小橙子向林北辰挥手告别，就这样光着脚跑回家去了。
直到孩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到，林北辰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小草环。
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草环，是那总蔷薇区随手可得的长在任何角落的毫不起眼的小草，但当它编织成草环的时候就有了新的意义，这是他和小橙子的约定，也是他和这片大地中心最深刻的连结。
林北辰忽然忍不住笑了，用手捻起那个小草环在空中晃荡了一下，笑道：“好在上面没有粘上鼻涕什么的。”
天气照常是灰暗的，或者说是空白的，没有明确的晴天阴天。
远远地，林北辰看见有一个庞然大物站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
今天还真是怪事频发。
“李哥？”林北辰努力的从一坨黑暗中辨别出半点人形，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坨黑暗闻言开始缓慢的朝他移动。
还未等黑暗正式移动到他面前，一大股混合着劣质酒精的大排档味就这么飘了过来。
“林北辰啊？你是不是要迟到了？”黑暗再往前挪动了一点，林北辰终于可以确认这就是李哥，那个除了刀疤没有任何记忆点的黄毛。
黄毛本来就长期站没站样，现在因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导致整个人移动起来像是一直巨大的蟑螂，还是广东特大版。
“李哥，你…你是喝了多少？”林北辰看着黄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情。
事实证明，要和一个醉鬼说话还是太过于困难，黄毛压根没有任何想要理会林北辰的意思，自顾自的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想要从上面辨别出时间。
“唔…。”黄毛摸着脑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做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决定：“你要迟到了，哥送你。”
“啊？”
林北辰听到这个提议，只觉得脑袋都大了，让一个醉鬼送自己上路，那估计黑白无常都追不上。
而黄毛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伟大提议，并且使用了自己的身高优势，生拉硬拽的要林北辰和他走，林北辰和他本就有一定的身材差距，更何况是在对方醉酒的情况。
黄毛皱了皱眉：“别乱动了，老子有一辆磁浮车。”
“不是，你哪来的磁浮车？你难道有磁浮驾驶证吗？”
“哥有个那个什么证不是很正常的吗？别废话了，跟我走。”黄毛一边说，一边喷了一个包含热气的酒嗝，差点要给林北辰熏吐。
不用说考磁浮驾驶证要通关接近一千道题和五个现场测试了，林北辰感觉黄毛连一个正规的身份证件都拿不出来。
林北辰就这样被生拉硬拽到一块小空地，没想到上面真的停了一辆磁浮车，林北辰立刻不再挣扎了，非常势利眼的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任由黄毛把他塞到车里，再把身上那个巨大的背包一股脑丢在他身上。
“好了，走吧。”
林北辰还保持着那个全是技巧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而磁浮车已经听从黄毛的指令开动了。
突如其来的颠簸吓了林北辰一跳：“李哥，你不上来吗？”
隔着车窗，李哥叉着腰，朝他挥挥手。
林北辰又喊道：“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呢！”
“送给你了，别回来了。”
磁浮车的导轨都离地面很远，不一会，地上的人就变成了一粒小小的黑点，林北辰靠在座椅上，感受着周遭气温的变化，随着蔷薇区的原理，联盟的天气系统的体验感也越来越强，仿佛连空气中都已经影影约约有了初夏的燥热感。
一时间，林北辰有一点思绪万千。他腿上放着的那个巨大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塞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大到被子，枕头，小到袜子牙刷，都应有尽有。
偶然间，林北辰在背包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包香烟，看起来像是什么粗制滥造的伪冒品。
把违禁物品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倒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林北辰把烟塞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看着外面飘逝的阳光，他无意识的勾了勾嘴角。
大家怎么都突然变得这么的文质彬彬，连送行都忽略了原本该有的涕泪横飞的场景。
空山远，白云要让他走，让他莫要回头，于是遮住了阳光不让他留恋。春藤茂，大地要让他记住，让他永远铭记在这里留下的足迹，于是将他的生命和野草编制在一起，形成密不可分的草环。
从磁浮车上下来，大地是暖洋洋的，人造阳光炙烤着脚下的土地。
也许，明天真的会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