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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捉迷藏 ...

  •   四处没有藏人的地方,她简直是凭空消失。

      褚净丞回到岗位,拿起话筒听着嘟声抬眼望了望拼命工作的那些人,接着翻开档案开始完成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

      深夜里打电话出去居然仍然有人接听,是真人还是虚幻,不大重要,每在系统上打一个勾,他离完成工作会更进一步。

      他想知道完成业绩和完不成有什么区别。

      接近两点,愿意接电话的人愈少,他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搁下话筒时疲倦地呼出一气,歪靠住椅背,半阖着眼休息。

      办公室里说话的声音低下去,拿起搁下话筒的声音升起来,接着就是哭声。

      男人的哭声,努力压抑着声音仍然抽噎。

      褚净丞睁开眼睛寻找声音的源头,是右手边办公桌背对他的男同事,坐在他周围的女同事安慰他,手掌用力地捺在他背上,摩挲着说:“不要哭,再努力一下,可以完成的。”

      他看了眼电脑,正正好好两点整,发觉他们祛除了呆钝痴傻的状态,恢复成正常人似的。

      “完不成了,还有五十个,五十个,我已经被切掉两次了,我肯定会死的,我肯定会死的。”他惊恐惶惑,眼睛直楞地盯住某处,两手捂着脸。

      她们沉默着摩挲他的背,拍他的手臂,没办法说没关系,眼睛也红了。

      “啊,切掉是什么意思?”褚净丞蹬桌角,让椅子转向她们。

      她们偏脸看他,意外于他居然不知道规则,其中一个长发女人,张着双受惊小鹿的眼睛将脸颊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告诉他每天晚上两点半会有一场捉迷藏,没有完成业绩的人都要参加,被找到就会被切掉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些部分。

      “部分?”他复述,没有理解。

      她继续说,就是跟生活有关系,在语言上,美学上,文字上,音乐上,这些东西会被他们切下来拿走。

      他问拿走干什么呢?

      她只是摇头。没有人知道。

      “如果完成了呢?”

      “完成了就快去打卡走吧,不然也要参加的。”她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场“游戏”,霉菌或肉山似蠕动的生物,打了个寒颤,轻言细语地又哄了那男子几句,见他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马上招呼其他同事回到岗位继续打电话,能完成最好。

      褚净丞再次来到打卡机前,一片灰暗中宁静的绿光无波无澜,他凝视它小屏幕上的自己的脸,不兴人脸识别却兴指纹录入吗?

      照理说他根本没有录入过指纹,系统里不会有他的信息。

      如果这次他依言打卡会不会才是录入的开始呢?

      他望向玻璃门外,漆黑的走廊中仅有安全通道的标志亮着绿色微光,静极了。

      他最终没有打卡下班,轻悄地返回办公区,站在被一把自行车锁锁住的门前,双手握住铁链外的胶皮,小指勾住锁头。他听见房间里有哗哗的机器运作声,好像是打印机或者碎纸机在运作。

      自行车锁不好开又好开,问题在于他只学过开常规的门锁,没等上到非常规的锁他已经被调去出任务。

      在门前研究了十几分钟没结果,再一转头,同事们已然不在原位,空间里响起轻微的指针跳动声。

      现在是两点二十五,还有五分钟捉迷藏就要开始了。

      褚净丞犹豫片刻,去到单位玻璃门旁往外看,走廊里光线微弱,没有人也没有“怪物”。

      他踏入走廊,脚步声撞到墙壁又反射回来,滚珠的轨迹。越走越深,颇有几分误闯魔窟的意味,浓郁的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或许还有别人的,然而在此刻难分你我。

      他发现游戏开始时是步梯门大开,一行红色的粘液直白地向某个方向去。

      他不知道这个迷藏要怎么捉,追着痕迹向前,走路要把鞋底从粘液的舌头上撕掉。

      追了许久,没有追到,仿佛原地转圈。

      他想了想,回到单位,撩开正对单位大门的窗帘躲了进去,窗外仍在澌澌地落雨,玻璃窗的雨滴呈现黏稠的质地,他打开窗户伸手接雨水,判断是唾液,摸湿巾来擦。

      忽然听见有猫叫,他挑开点儿窗帘往外看,一只银灰色的缅因猫晃着尾巴路过门外,他们对上视线,它走了过来,跳到他的脚背上。

      他轻轻赶它,小声说喂喂我有哮喘,一会儿把我弄死在这里了。

      它不肯走,用尾巴拍打他的小腿。

      空间里出现沉闷的圆号声,逐级向上升再往下降,八字形重叠衔接。

      猫咪静止盯着门口,压低了身体,小提琴声突兀地加入到圆号声中,猫咪发出尖锐的叫声。

      由许多人构成的一个实体的生物,像一团行走在神经联结上的张开手脚,脸目重叠的细胞,笨重的形态居然拥有灵巧的行动能力,轻盈地走进这间房间。

      他从它的身上看见那些顺利完成任务的人们的脸,屈长风也在其中,张着漆黑的眼睛,好似轻松地躺卧在其他人的身体上。

      它在四处嗅闻,数双手臂乍着,每张脸尽心尽力地吸气,走过的地方像是被舌头舔了一遍。

      褚净丞轻手轻脚地抱起猫咪,看它走向办公区才谨慎地跟在它身后。

      乐声掩盖了他细微的脚步声,猫从他怀里挣脱,跳到他肩膀,前爪踩着他的脑袋。

      褚净丞不能立刻处理它,因为它根本不是门的一部分,而只是某种表现和组合。这意味着这里头可能会有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人,哪怕没有,看起来有也不行。

      如果褚净丞对它出手,从单位的视角来看不过是打草惊蛇,误杀民众罢了。

      于褚净丞而言打草惊蛇事小,误杀事大,尤其是这个阶段里的误杀。

      杀的是别人,死的就是仕途了,一大堆的人等着他出错,等着把他从总局拉下来,就算拉不下来,停职察看也够改天换地的了。

      在记录仪没有“损坏”前,他得老老实实地按规矩办事。

      躲在办公桌下的男人被他捉住脚拖出来,它往上锁的房间走去,灯光随着他的尖喊闪烁。

      他看见褚净丞,双手快频率地划动,高喊:救我!求你救我!

      褚净丞没有动静,把猫咪抱得更高,挡住记录仪的镜头,快速向前几步,但仍然与它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他见褚净丞不打算救他立刻破口大骂,绝望地哀嚎,痛哭,挣扎。

      它停留在门前,从身体内部挖出钥匙打开车锁,封闭的房间大开,褚净丞跟了进去。

      房间里靠墙放着两台打印机,旁边是一台碎纸机,消失不见的前台被反剪双手躺在打印机旁边,粗看完整,仔细看俨然是被碎成一条条纸条,他挥动的手撞到她,直接把她打散了。

      它顿住脚,伸出十几只手把男子举到打印机上方,另外分出两个单独的完整人去食用她,双手抓着她的肉条啃食,房间里满载咒骂、痛哭、啃食、隐约的乐声。

      他的脸颊被按在打印机上方,扫描的光线缓慢划过,接着就是印刷的声音。

      他被抓到碎纸机入口,不断抽泣,身体抽搐不止,仍然在求饶:我肯定会完成业绩的,我会更努力的,再相信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

      它不为所动,照旧把他往碎纸机里头按,他尖叫不要!不要!

      此时,褚净丞摸进外套内,拿出甩棍一甩,咔嗒一声巨响,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所有眼睛转过来。

      褚净丞单手端着猫,一面慢速后退一面用甩棍敲打身边的墙壁发出响声。

      它们慢慢向他走来,分出来的两个个体四肢着地,上半身压得极低,脸目黑洞洞。

      男子还在他们手中,已脱离被碎的入口,直喘粗气。

      它们逐渐接近门,褚净丞用力砸向玻璃门,蛛网裂痕迅速攀上,它们也猛扑了上来,褚净丞躬身往外钻逃。

      办公桌椅被撞翻,褚净丞头也不回,矮身滑铲躲过从身后飞来的物品,站起身离开单位门才看清是她的其中一条尸体。

      他心下一沉,拿甩棍抵着墙壁往前奔跑,哗哗的刮墙声打断乐声。

      他没回头也知道它们膨胀到占据了整个走道,以铺天盖地的形态向他涌来。

      那个第一个被捉住的男子被挤进它的身体内部,成为了完成业绩的一份子,暂时不会面临被碎的命运。

      它愈追愈近,褚净丞额上挂了汗,目光快速扫着走廊两边,寻找能躲避的地方。

      猫一声接一声地叫,从他手中跳到地面,在前头带路,转过一个拐角,便见墙壁上一处更黑的方形洞口,立即知晓是门洞。

      他跑得更快,它便追得更近,临到门洞处才发现是一扇窗户,窗户外的平台上蹲着一个女人。

      他们对视,褚净丞立刻继续向前跑,它的肉身淹没了窗玻璃,眼珠压得爆裂,流出黑红色的汁液。

      女人捂着嘴,没出声,眼睛张得不能再大。

      眼见着要被它追上,褚净丞在思考着要不要用枪,一双手猛地从墙壁中伸了出来,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进墙壁,那猫也跟着跳了进来。

      他嘭地倒在某个人身上,天花板旋转,他双手撑地站起身,眯起眼睛看救了他的人,是官河。

      猫咪缠人地舔着官河的脸颊。

      “它是你的精神体?”

      官河站起身掸灰,稍微龇牙咧嘴地按摩着后脑勺,刚刚毫无防护地撞到地面,差点没法站起来:“对啊,我让它出去找人的,另外两个成员你看到没有?”

      “没有,在楼道里一下就分开了,我也找过,没看到人。”褚净丞摘掉汗湿的口罩,翻出湿巾和官河一块儿擦汗,“这种程度的幻境和能力,至少是乙类,他们没探测到。”

      官河没说话,低头擦脸,小臂挡住记录仪,抬脸时看见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知晓这件事不会向上报,馥郁甜蜜地将话题转到门:“我在行政组,身份是小领导,我们组的人基本在整理纸质资料,大都是人身体的局部打印件,似乎是要举行什么‘拍卖会’,具体要拍卖的内容不大清楚,没人提,问也没人说。”

      “我在的应该是销售组,有明确的业绩要求,达不到业绩会被‘切掉生命的一部分’,具体是哪一部分还不清楚,被切掉三次应该就要被碎纸机碎掉,然后就是两点半开始的捉迷藏,你们有参加吗?”

      “有,捉迷藏三点半会结束。”官河笑眯眯地看表,三点十分,“之后是拍卖会,地点还不知道,有可能在陈砚清他们那边。目前的任务安排有变化吗?”

      说到这里,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笑了,低头取下记录仪。

      那一扑让它有些歪斜,镜头稍微损伤,踩在脚下慢慢碾碎了。

      任务结束后跟媱秋水还有得谈,但不能用录像谈。

      “苏颂今基本确认死亡,现在主要寻找项昭,保证进入现场的成员安全离开,门现场击毙即可,其余人不死就不用管。”褚净丞顿了一下,从下往上翻起眼凝视官河,在他的脸目中游览,“你会用枪吗?你有那么长的留学背景,枪肯定玩过吧。”

      “玩过是玩过,公家的枪我没碰过。”

      “那你以前出任务用什么?”褚净丞掏出枪,抽出弹匣检查子弹数量,然后递给官河,“结束后马上还我,死了也得爬出来还我。”

      “那我可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还不上枪得革职呀。”

      “在这上面革不了我,你还有什么歪心思打到我身上来吗?喜欢玩枪的话带你去玩也可以呀。”

      他笑着将枪卡进背带上,收回精神体,叹气似的说:“褚处长已经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竟然还说我有歪心思。”

      “我没摸呀。”褚净丞一面说一面环视周围。

      这是间尚未投入使用的空房间,堆放着一些残破的桌椅,上个单位搬离时留下的残余,少量的纸张被桌椅压在下面。

      官河告诉他这是位于行政组旁边的房间,听说之前是个拆卡直播工作室,后来倒闭搬走了。

      褚净丞让他带自己去行政组看看,他先看了时间之后才推开另一侧的门,走廊里静如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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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随榜更新,无榜周一周二更 加更规则未确认,可以自由探索 完结出租屋文学《逃往你的海》,有兴趣的bb可以看下 预收末日生存群像《名为牺牲的河流》,直掰弯,多主角 喜欢请好好地表达出来,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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