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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风暴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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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尧的咖啡杯悬在半空,财经版头条标题像一把刀直插眼底:《胜京集团与周氏物流强强联合,继承人林依与周明远婚期已定》。配图是林依和周明远在某个晚宴上并肩而立的照片,林依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咖啡杯落在桌面上,溅出的液体弄脏了晨报。谢尧机械地擦拭,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尽管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真正面对时还是像被掏空了胸腔。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敏的信息:"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你那位大小姐终于要结婚了。今晚还来听音乐会吗?"
谢尧盯着信息看了许久,才想起这是两周前约好的——马勒第三交响乐,她们曾经讨论过的那场。当时她还幻想过邀请林依一同前往,现在这念头显得如此可笑。
"会去。"她回复道,然后打开电脑,点开那个存了好几天的网页:上海某知名投资公司的招聘信息。鼠标在"立即申请"按钮上徘徊许久,最终点了下去。
填表过程中,手机不断震动。公司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同事们纷纷猜测这场联姻背后的商业布局,只有谢尧一言不发。填完最后一个空格,她长舒一口气,仿佛某种解脱。
林依的早晨从母亲的电话开始。
"依依,看到新闻了吗?公关部按照我们的要求发布了消息,反应很好!股价已经涨了三个百分点。"
林依猛地从床上坐起,宿醉的头疼瞬间被惊恐取代:"什么新闻?"
"你和明远的婚讯啊。"林母的声音透着满意,"周家坚持要提前宣布,毕竟合并谈判已经开始了。"
"你们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
"别耍小孩子脾气,"林母打断她,"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对了,今晚和周家的正式晚宴,记得穿那件粉色的裙子,明远说你穿粉色好看。"
挂断电话,林依双手抱头,胃里翻腾着昨晚未消化的酒精和绝望。她抓起手机,屏幕上十几个未读消息,但没有一条来自谢尧。
公司内网已经沸腾,各种祝贺和八卦满天飞。林依颤抖着手指点开公司通讯录,找到谢尧的名字,却不知该发什么。"这不是我的主意"?"媒体乱写的"?任何解释都苍白得可笑。
最终她只发了一句:"我们需要谈谈。"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回复。
谢尧刻意避开了公司餐厅和所有可能偶遇林依的场所。午休时间,她躲在财务部的小会议室里,对着笔记本电脑修改简历。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差点合上电脑。
"谢总监?"财务助理小李探头进来,"林小姐在找您,好像很急。"
谢尧深吸一口气:"告诉她我在准备季度审计,今天没空。"
"可是..."
"就说我很忙。"谢尧语气强硬了些。
门关上后,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手机震动,是张敏发来的音乐会电子票。谢尧苦笑着保存图片——至少今晚还有马勒可以抚慰她破碎的心情。
下午三点,部门会议无法避免地与林依碰面。谢尧提前五分钟到达,选了离主席位最远的位置。当林依走进会议室时,谢尧刻意低头翻看文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首先恭喜林小姐的喜讯。"市场部刘总监一开口就让谢尧攥紧了笔,"看来我们和周氏的合作会更紧密了。"
林依的声音冷得像冰:"今天是讨论东南亚市场策略,与我的私事无关。"
会议进行中,谢尧感受到林依多次试图与她眼神交流,但她始终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只做最必要的发言。当讨论到某个关键数据时,林依突然说:"这个问题我想单独请教谢总监。其他人可以先休息十分钟。"
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她们两人。谢尧终于抬起头,迎上林依通红的双眼。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林依压低声音质问。
谢尧合上文件夹:"恭喜你的婚讯,林小姐。如果没有工作上的问题,我该回去准备审计报告了。"
"那不是真的!"林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媒体乱写的,我根本不知情!"
谢尧静静地看着她:"但迟早会成真,不是吗?你我都知道这场联姻不可避免。"
林依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终她颓然坐回椅子上:"至少告诉我,你不会就这样...退出我的生活。"
谢尧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多想伸手擦去林依眼角那滴将落未落的泪水,但理智筑起的高墙阻止了她。
"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依。"谢尧站起身,"祝你幸福。"
离开会议室后,谢尧直接去了洗手间,锁上隔间门才允许自己无声地崩溃。十分钟后,她用冷水洗了脸,重新戴上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回到办公室。
接下来的两周,谢尧和林依的互动降至冰点。所有工作往来都通过邮件或助理转达,即使必须面对面,也保持着最克制的专业态度。公司里开始流传两人因某事闹翻的闲言碎语,但没人猜得到真正原因。
谢尧的上海面试安排在下周一。她已经开始悄悄整理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每次拿走一点,避免引人注意。唯一让她犹豫的是那场即将到来的马勒音乐会——票早就买了,不去太可惜,但一个人去又太凄凉。
最终她决定独自前往。周六下午,谢尧换上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没有精心打扮,甚至没怎么化妆。音乐厅是她和林依曾经讨论过要去的地方,如今只剩她一人赴约。
排队入场时,谢尧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人群,突然在VIP通道附近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依独自站在那里,没有周明远,没有家人陪伴,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与平日判若两人。
谢尧下意识转身,却已经晚了——林依看到了她。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视,时间仿佛静止。谢尧能看到林依眼中的惊讶和某种复杂的情绪,她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似乎整个音乐厅都能听见。
最终是林依先移开视线,低头快步走进了音乐厅。谢尧深吸一口气,决定不改变原计划——她买的是普通票,和林依的VIP区相隔甚远,不会再有交集。
音乐会上半场是莫扎特,谢尧几乎没听进去。中场休息时,她坐在原位没动,避免在走廊偶遇林依的风险。下半场马勒第三交响乐响起时,那些熟悉的旋律让她想起和林依的对话——"特别是第六乐章,像是整个宇宙在低语。"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雷动,谢尧却坐在位置上泪流满面。她匆忙擦拭,随着人群离场,决定从侧门离开。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作弄她——在通往停车场的走廊拐角,林依独自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离开。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这次无处可逃。
"你也来了。"林依先开口,声音有些哑。
谢尧点点头:"马勒是我们的..."
"是啊。"林依苦笑,"周明远讨厌古典乐,说太沉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谢尧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是林依打破了僵局:"我买了新音响,想听听那张你送我的黑胶,但效果总是不对。"
"可能是唱针压力没调好。"谢尧下意识回答,"或者接地有问题。"
"你会调吗?"林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也许...哪天有空可以来看看?"
谢尧的心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想立刻答应,一半知道这只会让离别更痛苦。"我最近很忙,"她最终说,"网上有很多教程。"
林依眼中的光熄灭了:"当然,理解。"
"我该走了。"谢尧后退一步,"晚安,林依。"
转身离开时,她听见林依轻声说:"第六乐章,我想的是你。"
谢尧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如果转身,她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拥抱林依的冲动。而那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依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公寓空荡荡的,只有那张珍贵的黑胶唱片静静躺在音响旁。她打开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潦草地写道:
"今天在音乐厅见到她。她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悲伤。我想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懦弱如我,配不上她的勇敢。"
写完后,林依没有像往常一样锁好笔记本,而是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直接去了浴室。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冲不走心中的苦涩。
当她裹着浴袍出来时,母亲正坐在她的床边,手中拿着那本打开了的笔记本。
林依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是什么?"林母的声音冷得像冰,举起那本笔记,"你给我解释清楚,林依。"
"那是我的私人物品。"林依冲上前想夺回笔记本,但母亲灵巧地躲开了。
"'她的手很暖,在飞机上握住我的时候'?'第六乐章,我想的是你'?"林母念出片段,每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林依心上,"你是在写那个财务总监吗?那个谢尧?"
林依的下巴颤抖着,但眼神坚定:"把笔记本还给我。"
"我早该察觉的。"林母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愤怒,"你频繁去财务部,那些'加班',还有圣诞节你追出去送她...天啊,你竟然是个..."
"我爱她。"林依第一次大声说出这三个字,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爱谢尧。"
林母的表情像是被雷击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林家的继承人,是胜京集团未来的掌舵人!"
"所以我连爱谁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不是爱!"林母厉声道,"这是一时糊涂,是叛逆,是对家族责任的逃避!"
林依挺直腰背:"我从未逃避过责任。我会接管公司,会做好我的工作。但我不会嫁给周明远,不会为了你们的商业版图出卖自己的人生。"
林母深吸一口气,突然改变了策略:"你以为那个谢尧真的在乎你?她看中的不过是你的身份和财富。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不了解她。"
"我了解人性。"林母冷笑,"明天你父亲会知道这件事。在他找你谈话前,我建议你好好想想——是要继续这种荒谬的幻想,还是要承担起作为林家女儿的责任。"
她将笔记本扔在床上,转身离开前丢下最后一句话:"周家的正式订婚宴在下周天。你出席,并且表现得体。否则,那个谢尧会发现自己不仅失去工作,还会在这个行业里寸步难行。"
门被重重摔上。林依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抱膝。笔记本摊开在床上,那些最私密的告白暴露在空气中,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拿起手机,翻到谢尧的号码,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说什么呢?说她母亲发现了真相?说她被逼订婚?这些只会让谢尧更加痛苦,而现在的她无力保护所爱之人免受伤害。
林依将手机扔到一边,从衣柜深处摸出一瓶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麻痹心中的痛楚。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她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
第二天清晨,谢尧的手机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接听,是猎头的电话,通知她上海那边的面试通过了,薪资比现在高出30%。
"谢谢,我需要考虑一下。"她含糊地回答,挂断后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正准备再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张敏。
"谢尧,出事了!"张敏的声音异常急促,"我刚收到消息,胜京集团马来西亚项目涉嫌财务欺诈的事下周就要见报了!"
谢尧瞬间清醒:"什么?"
"我本来在跟这个新闻,但主编突然转给了别人,还加快了发布时间。"张敏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文章里提到'某财务总监知情不报',但没有点名。我觉得有人故意在针对你。"
谢尧的血液变冷:"谁会这么做?"
"猜猜谁最近频繁约见我们主编吃饭?周明远。"
谢尧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则报道出来,无论是否点名,她的职业声誉都会受到重创——尤其是在这个准备跳槽的节骨眼上。
"谢谢你告诉我。"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有什么办法阻止发表吗?"
"几乎不可能,除非..."张敏犹豫了一下,"除非有更高层的人施压。比如...林依。"
谢尧苦笑:"不可能。她马上就要和周明远订婚了。"
"那就快跑吧。"张敏建议,"趁报道还没出来,接受上海的工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挂断电话,谢尧坐在床边,双手抱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林依的婚讯、母亲的警告、即将爆发的财务丑闻...命运似乎铁了心要把她和林依彻底分开。
她打开邮箱,盯着上海公司发来的offer,鼠标悬停在"接受"按钮上。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逃离这一切,开始新生活。
但某个声音在心底质问:就这样放弃吗?不战而逃?甚至不告诉林依即将发生的风暴?
谢尧的手指从鼠标上移开。她需要再想想,至少等到周一。
周一早晨,林依被父亲的电话召唤到董事长办公室。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林胜京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听到女儿进来,他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说:"关上门。"
林依照做,站在办公室中央,像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母亲告诉我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林胜京终于转身,脸上是林依从未见过的严厉表情,"关于你和财务总监谢尧的...不正当关系。"
林依的下巴绷紧:"那不是不正当关系。我们...我对她有感情。"
"胡闹!"林胜京一掌拍在红木桌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你是林家独女,是胜京的未来!这种荒唐事传出去,我们怎么在商界立足?"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父亲!"林依反驳,"多少企业领袖公开同性伴侣?这根本不影响——"
"影响?"林胜京冷笑,"你知道周家有多传统吗?知道这场联姻背后是多少亿的资产整合吗?"他走近女儿,声音压低但更加危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彻底断绝与谢尧的任何非工作往来,周六体面地出席订婚宴;二,坚持你的'感情',然后看着谢尧不仅失去工作,还会因为即将曝光的马来西亚项目丑闻面临行业封杀。"
林依脸色煞白:"什么丑闻?"
"哦,她没告诉你?"林胜京冷笑更深,"马来西亚项目确实有些...财务操作问题。下周就会有媒体报道,暗示某财务总监知情不报。猜猜大家会想到谁?"
"你在陷害她。"林依的声音颤抖着。
"我只是让该负责的人负责。"林胜京坐回椅子上,"选择吧,依依。你的'爱情',还是谢尧的未来?"
林依站在那里,感到整个世界在脚下崩塌。许久,她抬起头,眼中已没有泪水:"如果我按你说的做,你必须保证谢尧不受伤害。不撤职,不降级,不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林胜京点点头:"合理的条件。那么你的答案是?"
林依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会出席订婚宴。"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林依直接去了洗手间,锁上门后终于允许自己无声地崩溃。她滑坐在地,双手抱膝,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胸口的疼痛如此剧烈,仿佛有人生生挖走了她的心脏。
五分钟后,她擦干眼泪,重新补好妆,挺直腰背走向财务部。她需要见谢尧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还好。
但谢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助理说她请了病假。林依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拿出手机,给谢尧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需要谈谈。很重要。求你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