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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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皎，夜风徐徐，天台上，一道灵巧的人影斜倚栏杆，捻着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再慢慢从鼻腔散出，烟雾中，安静地看着警车渐次驶离。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天台的铁门，顿错有力的脚步声逼近，吞云吐雾的人没有回头，只是把指尖的香烟往后递了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过了那根香烟，半秒后，咳嗽声响起，香烟被还了回来。
“咳咳……我果然还是不太习惯……”
斜倚栏杆的人转过身，月光逐开人身上的阴影，赫然是之前在吧台为人调得一手好酒的酒保，而与其面对面交换着香烟的，正是刚刚与雷蒙警官告别离开的卡尔教授。
卡尔教授已经摘下了墨镜和口罩，灰色的眼中满是得见友人的喜悦：“许久未见了，艾略特。”
语气中是道不尽的熟捻和怀念。
“好久不见，卡尔，”一身酒保装扮的艾略特挑了挑眉，将剩下的那半根香烟捻进青苔里，语带调侃地回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越是不会的越是跃跃欲试。”
“你倒是变了很多，都比我高了，我敢打赌就算现在是米歇尔老师站在这里，恐怕也没法认出你这个假小子来。”
卡尔教授一边回侃，一边还不忘绕着人来回走了两圈，假模假样地评头论足：“看看这高挑的身姿，英俊的眉眼，啧啧，竟然还戴了副酒红色的耳钉，一看就是情场老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也不知道迄今为止骗走了多少小姑娘的心。”
“骗了多少个是记不清了，也就只记得骗到的第一个，嗯，印象里是一个有着一头靓丽金发的小美人，可爱又黏人，还喜欢软绵绵地喊我‘哥哥’的……”
话还未讲完，卡尔教授已经黑着脸伸着前臂扼制住了对方脖颈，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打断：“这种黑历史你还要念叨多少次才甘心……赶紧给我忘掉！”
艾略特很是识时务地举手投降：“好的，老大，已经忘了，老大。”
“哼，算你识相。”金发大美人笑得张扬又得意，松开了钳制的手。
一番嬉笑打闹下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那段同舟共济的过往。
那时，一个是叛逆大胆喜欢逃课追求刺激的假小子，一个是乖巧听话成绩优异备受老师喜爱的好学生，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偏偏在机缘巧合下成了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至交好友，哪怕两人后来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份自幼结下的深厚情谊也不会因此中断，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沉淀历久弥新。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相视一笑，默契尽显。
“好了，这次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我还以为得等到退休后才能再见到你。”活泼美人正了正领带，又变回了沉稳持重的卡尔教授。
回归正题，艾略特也收了收脸上玩笑的表情，她先是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棕色的眼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暗沉，将某种情绪牢牢地锁在其中。
卡尔看懂了，那是友人不便言明的担忧，他知道，她也知道，这是他一开始就已作下的决定，绝无转圜的可能。
艾略特深深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倔驴“，卡尔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只当听不见，让好友吐槽两句发泄一下也就过去了。
相识多年，艾略特也明白劝说无意义，面前这人现在是油盐不进，只能认命地向卡尔吐露自己手上的情报，希望能对其有所帮助：
“上个月艾辛格家族内部族长换届，新族长是上任族长的侄子——安格尔·艾辛格，和前任族长不同，安格尔作风激进，是头贪婪又不择手段的豺狼，他最近盯上了粉末生意，今天的逮捕行动就是艾辛格家族联合警局的那名内应做的一场局，目的是为了抢占市场，把不属于家族的外人先清出局。”
说完一长串话，艾略特望着敛眸沉思的好友，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想劝人不要以身试险，又因理解对方的坚持而实在无法将劝阻的话说出口，只能接着情报继续讲：
“杰克·莱登在上周假释出狱，已经和艾辛格家族重新接上了线，你最近要小心些，这人行事鲁莽冲动，当年是你的证词把他送进了监狱，他十有八九会再找上你。”
卡尔想起了昨晚的入室案件，如果是杰克·莱登，那应该属于私怨，不会牵扯到艾辛格家族，也许明天可以就此事和雷蒙警官再作沟通，以雷蒙警官的年纪，应该也不至于和旧案有太多牵扯，而且……
想到那人冷着脸红着耳根问自己用的什么洗涤剂的模样，卡尔的心就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嗯，是位还不太会隐藏情绪的有点可爱的警官。
“嗨……嗨！回神了么。”艾略特伸着的手已经在卡尔面前晃了好几个来回。
“抱歉，走了下神。”卡尔拍了拍艾略特的手示意她可以收回去了，晃得他眼晕。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也不能算走神，毕竟他也是正经在思考解决办法的，只不过是想得稍微深入了些……
“你这真是正主不急急死看官，我现在都有点看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了。”
艾略特狐疑地看着卡尔，心里止不住腹诽：刚刚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都差点笑出声。
卡尔正色开口：“好了，知道你关心我，不用太担心，我自有应付的办法。”
“行，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我，”艾略特拍了拍卡尔的肩，从兜里拿出一个旧型号手机塞进了卡尔的衬衣口袋，起身准备离开，“这个一次性手机收着吧，号码存在了里面，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侧身交汇时，卡尔握住艾略特的手，等人视线回转，轻轻开口：
“谢谢。“
至于谢什么，两人皆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艾略特不费力气地抽回了手，摆了摆，也没再回头。
————
翌日上午，警局三楼心理咨询室。
雷蒙站在印有“桑德拉·李医生”的磨砂玻璃门前，指节悬在空中停顿了三秒，他今天特意换了常服——深灰色高领毛衣配黑色长风衣，连惯常的警徽都摘了下来，活像个来警局报案误入三楼的迷糊市民，与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制服警官们相比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犹豫再三，指关节终于还是敲上了门板。
“请进。”温和的女声从门内传来。
桑德拉医生正在往马克杯里倒花草茶，这位年仅五十的心理医生以好脾气著称，但也有传言说其年轻时曾让连环凶手在审讯椅上痛哭流涕。她抬头看见雷蒙时带着温和的微笑，茶壶嘴溢出的热气在马克杯杯壁上洇开一片水渍。
“雷蒙警官？”她放下茶壶，浅褐色的眼里带着点点疑惑，“哦，亲爱的，我可能看漏了排班表。”
“没……”雷蒙警官每次面对这位温和的女士总是有些莫名的畏惧，“是我临时有些问题，想做个心理评估，不知道您现下放不方便？”
“当然可以，雷蒙警官，要知道现如今很难得能遇上像你这么自觉的年轻人了，请坐。”
雷蒙有些僵硬地坐在了来访者专用的布艺沙发上，沙发很软，但他却有点想逃，内心莫名有些焦灼：“最近……我的状态有些反常……”
桑德拉已准备好纸笔，调整好了坐姿：“具体是？”
雷蒙的视线下移，盯住了自己的脚尖，“心率失常，”他斟酌着用词，“面对特定对象时，有骤停和加速的情况发生。”
桑德拉提笔记录下来：“还有其他表征吗？”
“有伴随注意力涣散、思维能力下降、以及……”雷蒙无意识地曲了曲右手指关节，“非理性的言语行为。”他的眼前不自觉闪过了教授办公室的场景，那句该死的“是薄荷味的洗涤剂吗”至今还时不时在脑海回荡，像贴脸的钟声一般震耳欲聋。
“会触发这些症状的特定对象是？”桑德拉眉头微皱，紧张焦虑导致的言语行为失常，这听上去有点严重。
“卡尔·塔奇曼。”雷蒙脱口而出，随即对自己的迅速感到惊异，“他是圣三一大学的教授，是最近在跟进的一个案件的报案人，也是下午要去回访的对象。”
“所以这位教授，是有哪些特质会激发你的异常行为？”桑德拉仔细留意着雷蒙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评估着这位年轻警官的心理状态。
雷蒙身体略微前倾，手肘压住膝盖，手掌交叠盖住下颌，眼睛始终注视着地面。“他的眼睛……”雷蒙顿了顿，“笑的时候很有神采，闭上的时候……让我有些害怕……”
桑德拉的钢笔在记录本上点出一个墨点。
雷蒙并未留意，尽量平稳着声音继续道：“金色的发尾会在他转头时旋起一道漂亮的弧光……”
桑德拉的眼神有些漂移，如果没记错的话，雷蒙说的是“他”。
“还有他身上总是有很好闻的薄荷香味……”雷蒙说着说着音量越来越低，最后近似成了喃喃自语，“是薄荷精油。”
桑德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轻叹了口气：“警官，你是否有或者曾经历过稳定的恋爱关系？”
“没有，”雷蒙条件反射地回答，随即皱眉，“这和我的心理评估有关吗？”
“非常有关。”桑德拉的嘴角有些扭曲，“现在请描述当你想到卡尔教授时，最先浮现的三个形容词。”
雷蒙的眼睛眨了一下，咨询室的空调突然变得很冷，吹得颈后的汗毛炸起，像是有一阵冷风直飕飕地灌进了他的颅骨里。
“危险。”他听见自己说，指甲无意识地抠了抠下巴的胡渣，“温暖，以及……”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挤开理智蹦了出来，“可爱。”
马克杯突然沉沉磕在桌面上。
桑德拉医生站起，步伐稳健地走向门口。雷蒙还以为她是要取什么评估表，却见她干脆利落地推开门道：
“咨询结束。”
雷蒙茫然抬头，正对上心理咨询师慈祥到恐怖的微笑：“出门右转乘电梯到一楼，自助贩卖机第二排有你会需要的薄荷糖。”她的笑意不达眼底，褐色的眼里甚至透着一层凌厉的冷光，“另外，下午回访可以带一束花，紫罗兰就不错。”
雷蒙有些茫然地走到门口：“那我的评估报告……”
“砰！”
门在鼻尖前狠狠合拢。雷蒙呆立在原地，听见门内传来闷响——像是本子被狠狠摔在桌面的声音，然后是桑德拉医生有些生气地自语: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尊重人了，谈个恋爱的事非要炫耀到人尽皆知，可恶的小鬼，这不是拿我寻开心吗！”
雷蒙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后脑勺哐当撞上了消防栓。疼痛让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难道……
走廊尽头，新人警官伊恩探出头：“长官，原来您在这里，我找您好一会了，昨天您让我查的录像有查到一些线索，您要来一起看下吗？”
“很好，你先回去，我晚点过去找你。”雷蒙冷着脸沉声道。
“好的。”伊恩利落跑开，虽然很好奇长官为什么会在心理咨询室门口，但长官现在明显心情不是很好，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