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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火不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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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萧站在3号排练室门口，手表显示9:55。她特意提前五分钟到达，绝不给对方任何说闲话的机会。
推开门，排练室里却已响着音乐。林小满背对着门，坐在地板上摆弄一把木吉他，身边散落着几张写满潦草音符的纸。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灰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你来得真早。"顾萧语气生硬。
林小满回头，咧嘴一笑："怕你等急了，机器人小姐。"
顾萧把包放在角落，取出消毒喷雾，对着排练室的把杆和镜子喷了一圈。林小满看得目瞪口呆："你是来排练还是来做手术的？"
"专业舞者都会注意这些。"顾萧冷冷道，"细菌感染会导致肌肉反应迟钝。"
"哇哦，真厉害。"林小满做了个夸张的佩服表情，"那要不要给你的完美主义也消消毒？"
顾萧没理会她的调侃，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是我选的五首候选歌曲，每首都做了编舞设计和声部分析。我认为第三首最适合我们的声线组合。"
林小满接过文件夹，翻了几页，眼睛越瞪越大："老天，你连每个呼吸点都标记了？"
"专业表演就该这样。"顾萧抱臂站在一旁，"三天时间很紧，我们必须高效利用。"
林小满把文件夹合上，随手放到一边："很遗憾，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从地上抓起一张纸，上面画着凌乱的音符和歌词，"这是我昨晚写的新歌，叫《不合拍》，专门为我们的'美妙合作'创作的。"
顾萧皱眉看着那张像被猫抓过的纸："这连五线谱都不是。"
"音乐在心里，不在纸上。"林小满弹了几个和弦，"听听看？"
没等顾萧回应，她就自弹自唱起来。旋律跳跃不羁，歌词直白得近乎挑衅："你说东我往西/你要规则我要自由呼吸/不合拍的节拍器/撞出意想不到的旋律..."
顾萧听得太阳穴直跳："这根本不适合比赛！没有高潮段落，没有技术展示，连基本的和声结构都不完整！"
"因为它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整。"林小满眼睛亮晶晶的，"副歌部分我设计了和声，你低八度，我高八度，会像冰与火的碰撞..."
"像灾难现场还差不多。"顾萧打断她，"我们必须用我选的歌，节目组要的是专业表演，不是儿戏。"
林小满把吉他往地上一放："那你自己表演去吧！"
两人怒目而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咔嚓"一声轻响从门口传来。顾萧转头，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慌忙收起手机溜走。她心头一紧——节目组在偷拍？这些冲突画面会被怎么利用？
林小满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压低声音："看来有人等着看我们吵架呢。"
顾萧抿了抿嘴，突然意识到这场争执正中节目组下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不管我们喜不喜欢，这个合作必须进行。不如...各自退一步？"
林小满挑眉："哇哦，机器人小姐居然会妥协？"
"这是战术调整。"顾萧咬牙道，"我们可以选一首既有专业度又有发挥空间的歌，编舞也可以保留一些即兴段落...少量。"
林小满歪头看她，像在研究什么新奇物种："你认真的？"
"三天后要上台，我没时间开玩笑。"顾萧翻开自己的歌单，"这首《边界》怎么样？主歌部分结构严谨，副歌有即兴空间，bridge部分可以加入你的创作。"
林小满凑过来看，洗发水的清香飘进顾萧鼻尖。不是工业香精的味道，而是某种天然植物的气息，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草地。
"嗯...这首歌确实不错。"林小满意外地点头，"副歌我可以改成双声部对唱，更有张力。"她突然抓住顾萧的手腕，"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顾萧触电般抽回手："什么？"
"放开一点！"林小满做了个夸张的放松动作，"你跳舞像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技术上无可挑剔，但看得人喘不过气。"
顾萧感到一阵刺痛。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次——从舞蹈老师、评委，甚至她母亲。"你不懂，"她冷声道，"那种'放开'的表演只适合街头卖艺。"
林小满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突然按下音响播放键，是一首动感十足的流行乐。"来，跟着我跳！"
"什么？现在不是——"
"别想，只管跟着身体感觉走！"林小满已经开始随着节奏扭动，动作夸张又滑稽，活像只触电的猴子。
顾萧站在原地，手脚僵硬。她习惯的是精确到厘米的编排，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百次练习，而不是这种...毫无章法的乱扭。
"你不敢。"林小满挑衅道，"怕失控？"
这句话戳中了顾萧的痛处。她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跟着节奏摆动起来，感觉自己蠢透了。
"不对不对！"林小满关掉音乐，"你在模仿我，不是在感受音乐。"她走到顾萧身后，双手突然搭上顾萧的腰。
"你干什么？！"顾萧浑身紧绷。
"放松。"林小满的声音意外地温柔，"闭上眼睛，听..."她重新播放音乐，这次是一首舒缓的蓝调。"感受节奏如何流过你的身体，像水一样..."
顾萧不情愿地闭上眼睛。林小满的手轻轻引导她的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摇摆，那触感温暖而坚定，奇异地不让人讨厌。
"音乐不是敌人，是伙伴。"林小满在她耳边低语，"让它带着你走..."
有那么一瞬间，顾萧感觉自己真的触摸到了什么——那种她一直旁观却从未真正拥有的自由感。但下一秒，理智回归，她猛地睁开眼睛，挣脱开来。
"够了！我们是在准备比赛，不是上瑜伽课。"她快步走到音响前，切回原定的排练曲目，"从现在开始，按我的方式练习。"
林小满撇撇嘴，但没再反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艰难地磨合着。顾萧设计的舞蹈动作对林小满来说太过复杂，而林小满的即兴演唱又总让顾萧皱眉。
"又错了！"顾萧第十次喊停，"这个转身是右腿在前，不是左腿！"
林小满瘫坐在地上："我的大脑记不住这么多细节！"
"那就练到记住为止。"顾萧不容置疑地说，"再来一次。"
林小满哀嚎一声，但还是爬起来继续。顾萧不得不承认，尽管毫无章法，这个女孩的毅力令人意外。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完成了第一段合唱的编排。顾萧坚持要加入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她会在林小满的助力下完成一个后空翻。
"这太危险了！"林小满抗议，"我们才练了一天！"
"观众就爱看这个。"顾萧检查着护膝，"我八岁就会这个动作了。"
结果证明林小满是对的。第三次尝试时，顾萧的起跳角度稍有偏差，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顾萧！"林小满冲过来，"你没事吧？"
顾萧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但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舞鞋，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需要冰敷。"林小满皱眉，"排练室有急救箱吗？"
"在...柜子里。"顾萧艰难地说。疼痛和挫败感一起涌上来，她突然抓起旁边的水瓶狠狠砸向墙壁。"该死！"
林小满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取来急救箱给顾萧冰敷。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顾萧压抑的呼吸声在排练室里回荡。
"为什么这么拼？"林小满突然问，"就为了一个选秀比赛？"
顾萧盯着肿起的脚踝："你不懂。"
"那就告诉我啊。"林小满歪头看她，"反正现在你也动不了。"
也许是疼痛降低了心理防线，也许是积累的压力需要出口，顾萧发现自己开口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什么？"
"我二十岁了，在娱乐圈已经算'高龄'。"顾萧自嘲地笑了笑，"童星出道，演过几部戏，然后...就被遗忘了。这次比赛是我母亲动用最后的人脉争取的机会。"
林小满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曾经是当红明星，后来...过气了。"顾萧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她把所有希望都押在我身上。如果我失败..."她没有说完。
林小满轻轻把冰袋换了个位置："所以你追求完美，因为不能犯错？"
顾萧默认了。
"知道吗，"林小满突然说，"我六岁开始街头卖唱，因为家里交不起音乐学校的学费。每次表演都可能被城管赶，观众给的钱可能不够一顿饭...但我从没想过放弃。"
顾萧抬头看她。
"不是因为谁期待我成功，"林小满的眼睛亮得惊人，"而是因为我爱音乐本身。即使没人听，我也会唱。"她顿了顿，"你的表演缺少的就是这个——对舞台纯粹的爱。"
顾萧想反驳，却哑口无言。她想起自己每次上台前计算的不是如何享受表演，而是如何取悦评委、如何吸引眼球、如何...赢。
"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最终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林小满笑了笑，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回应："遵命，长官。不过这次我们跳过那个该死的托举好吗？"
顾萧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好。"
当晚十点，两人筋疲力尽地结束排练。令人惊讶的是，后半段的进展比预期顺利。林小满记住了大部分编舞，而顾萧也勉强接受了几个即兴段落。
"明天同一时间？"林小满收拾着吉他。
顾萧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的歌...《不合拍》...旋律不错。"
林小满眼睛一亮："真的？"
"副歌的和声设计需要调整。"顾萧迅速补充，"但基本构思...有潜力。"
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高评价。林小满笑得像中了彩票："哇，这算不算机器人小姐的第一次正面反馈？"
"别得寸进尺。"顾萧板起脸，但已没有了最初的敌意。
走出排练室，顾萧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她折返时，从半开的门缝中看到林小满独自在镜子前练习今天学的舞步，动作笨拙却认真。更让她惊讶的是，墙上贴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她教的每个动作要领，还画了小人图示。
这个看似散漫的女孩，原来这么努力。
顾萧悄悄退开，没有进去。她走到大楼拐角，突然停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录音笔——里面录下了今天林小满所有的即兴演唱片段。
她站在夜色中，感到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口蔓延。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紧张，又像是...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