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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合拍的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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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上台！"场务的喊声在走廊回荡。
顾萧站在后台阴影处，透过缝隙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五百个座位座无虚席，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摄像机对准舞台。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对"水火组合"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检查第十遍耳麦和服装。今天她穿了一件银色流苏上衣，随着动作会折射出冷冽光芒，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剑。而林小满则坚持要穿那件涂鸦风格的宽松T恤和破洞牛仔裤，制作人差点气晕过去。
"紧张了？"林小满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顾萧没回答，但手心确实在出汗。这很反常——她七岁就开始登台，早就该习惯聚光灯了。
"给。"林小满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能缓解紧张。"
"我不吃甜食。"顾萧下意识拒绝，"糖分影响声带状态。"
林小满翻了个白眼："老天，你真的需要放松。"她突然伸手按住顾萧的肩膀，"听着，不管台下坐的是谁，都只是来看表演的普通人。把他们想象成土豆。"
"...土豆？"
"对，一堆会鼓掌的土豆。"林小满做了个滑稽表情，"这样就不紧张了吧？"
顾萧想保持严肃，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这时她注意到林小满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也在紧张。"她指出。
"废话。"林小满坦然承认，"这可是全国直播。但紧张是好事，说明我们在乎。"
顾萧怔了怔。她从未这样想过——对她而言，紧张只是需要克服的弱点。
"选手准备！"导演的喊声打断她的思绪。
两人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顾萧一时看不清观众。音乐前奏响起，她瞬间进入状态——挺直脊背，抬起下巴，嘴角挂上完美的微笑。
第一个音符从林小满口中迸出，清亮如泉水。顾萧紧随其后，低沉磁性的声线与之交织。她们背对背站立，随着节奏缓缓转身，当唱到"我们在边界相遇"时，两人同时转身面对面，手指轻轻相触又分开。
观众席传来一阵惊叹。
接下来的三分钟像一场梦。顾萧的每个动作都精准如机械，而林小满则像一阵自由的风围绕她旋转。当进入即兴段落时，顾萧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跟上了林小满的节奏——那个女孩用眼神和微小的肢体动作暗示着每个变化，而顾萧奇迹般地读懂了。
高潮部分，林小满突然偏离编排，伸手拉住顾萧的手腕，将她拉近。按照原计划这里应该是一个疏离的背对背动作。顾萧僵了一秒，但在观众看来这停顿恰到好处，仿佛精心设计的戏剧张力。然后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反应——顺着林小满的力道旋转，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合唱出那句"不合拍的旋律最动人"。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音乐结束，顾萧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林小满的眼睛亮得惊人，在灯光下像两颗跳动的星星。
评委席上的苏瑾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太精彩了！这才是真正的表演！"
其他评委也纷纷起立。顾萧恍惚地鞠躬致谢，耳边嗡嗡作响。她从未在舞台上体验过这种感觉——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意犹未尽。
"我说什么来着？"回到后台，林小满撞了下她的肩膀，"土豆们很满意。"
顾萧罕见地没有反驳。她仍沉浸在那种奇妙的兴奋感中，心脏跳得飞快。
导演陈明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观众反响非常好，但...我们需要补拍几个镜头。"
"什么意思？"顾萧皱眉。
"就是一些特写，互动的镜头。"陈明含糊其辞，"为了让剪辑更...有戏剧性。"
林小满挑眉："你们想制造冲突？"
陈明没有否认："观众喜欢看这个。你们在排练时不是有很多...火花吗？"
顾萧明白了。节目组想要那些剑拔弩张的画面，即使真实的表演已经超越了这种廉价噱头。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拒绝，"表演就是表演，不需要虚假的包装。"
陈明脸色一沉："这是节目安排。合同里有相关条款。"
林小满突然插话："那至少让我们看看素材吧？万一剪得太假，对节目也不好啊。"
陈明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十分钟后二号会议室。"
等他走远，林小满压低声音："我们得知道他们拍了什么，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顾萧惊讶于她的敏锐。这个看似随性的女孩，对娱乐圈的把戏竟如此了解。
二号会议室里，剪辑师给他们看了一段素材——全是排练初期的冲突画面：顾萧冷着脸批评林小满，林小满翻白眼的样子，两人为选曲争吵的片段...被刻意剪辑得火药味十足。
更令人不安的是，还有一些明显偷拍的镜头：顾萧独自在深夜练习室摔东西的画面，林小满偷看顾萧笔记的特写...
"这些不能播。"顾萧声音冰冷，"侵犯隐私。"
剪辑师尴尬地笑笑："都是节目素材..."
林小满突然指着屏幕："那是什么？"
画面切换到一段手机拍摄的视频——陈明正在和一位西装男士交谈，隐约能听到"星耀娱乐"、"合约"等词。
剪辑师慌忙关掉："抱、抱歉，放错素材了。"
顾萧和林小满交换了一个眼神。星耀娱乐是业内最大的经纪公司之一，以压榨艺人出名。
离开会议室，林小满拉住顾萧："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道。"顾萧眉头紧锁，"但肯定不是好事。"
就在这时，顾萧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母亲"二字。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我得接个电话。"她快步走向洗手间。
关上门，顾萧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妈..."
"你在台上那个即兴动作是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明明说好要完全按计划来！"
顾萧咬住下唇："观众反应很好..."
"观众懂什么！"母亲打断她，"评委想要的是精准和专业，不是马戏团表演！那个野丫头把你带偏了！"
顾萧盯着洗手间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表情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认为...这样更好。"
"你'认为'？"母亲冷笑，"没有我的安排，你连海选都过不了。记住，下次严格按计划来，否则..."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啜泣。顾萧浑身一僵："妈，你又喝酒了？"
"不用你管！"母亲挂断了电话。
顾萧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脸颊，却无法冲走那种窒息感。镜中的女孩眼眶发红，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顾萧？"林小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好吗？"
顾萧迅速擦干脸："我没事。"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小满递进来一块手帕："草莓味的，和棒棒糖一样能缓解...各种事情。"
顾萧看着那块印着卡通草莓的粉色手帕，突然很想笑，也很想哭。她接过手帕，闻到上面淡淡的草莓香气。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林小满没有追问，只是靠在门边哼起了她们今天唱的歌，跑调得离谱，却莫名让人安心。
顾萧整理好情绪走出来时，林小满正在翻看手机："哇，我们上热搜了！"
顾萧凑过去看——#顾萧林小满边界#已经冲到热搜第三，评论区炸开了锅。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冰与火的完美融合！]
[那个即兴互动绝了！她们真的之前不合吗？]
[求她们出道！我要看更多！]
林小满咧嘴一笑："看来土豆们比评委懂艺术。"
顾萧忍不住也笑了。这一刻，她暂时忘记了母亲的责骂，忘记了节目组的算计，只是单纯地为表演被认可而开心。
"嘿，要不要庆祝一下？"林小满眨眨眼，"我知道后台有个秘密露台。"
没等顾萧回答，她就拉着她的手穿过走廊，爬上一段狭窄的楼梯。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夜风迎面扑来。她们站在电视台顶楼的小平台上，整座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闪烁。
"我上次偷溜上来发现的。"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比排练室爽多了吧？"
顾萧没有回答，但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夜风吹散了她精心打理的头发，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自由感。
"为什么参加比赛？"她突然问林小满，"你看起来不像在乎名利的人。"
林小满靠在栏杆上："因为这里有无数的'土豆'啊。"她笑了笑，声音变得柔和，"街头表演最多几十个观众，但这里...有机会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
顾萧沉默片刻："我以为你是为了签约出道。"
"呸，才不要被那些公司束缚。"林小满做了个鬼脸，"我只想自由地做音乐。"她转向顾萧，"你呢？除了妈妈的期望，你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刺进顾萧的心脏。她自己想要什么？从小就被安排好每一步——什么时间练舞，什么表情面对镜头，甚至笑的时候该露几颗牙齿...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诚实面对这个问题。
林小满没有嘲笑她，只是点点头："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她们安静地并肩站立，夜风裹挟着远处城市的喧嚣。顾萧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孩——林小满仰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与舞台上张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一刻，顾萧感到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告诉这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女孩更多关于自己的事——那些从未对人言说的恐惧和渴望。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有些习惯，不是一夜就能改变的。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顾萧躺在床上翻看手机，发现节目组已经放出了预告片——不出所料，全是她们冲突的画面剪辑，配着夸张的字幕"水火不容！史上最不合拍组合能走多远？"
她烦躁地关掉视频，却在相册里无意中点开一段录音——林小满排练时的即兴演唱。清澈的声音在黑暗中流淌，像一道微光。顾萧闭上眼睛，让这声音带走了部分疲惫。
与此同时，电视台高层会议室里，陈明正在和那位西装男士——星耀娱乐的艺人总监张总——查看今天的拍摄素材。
"她们的化学反应比预期好。"陈明皱眉，"观众吃这套。"
张总冷笑："没关系，越是这样，后面反转越有冲击力。"他点了点合同，"先捧后杀，老套路了。"
"那个林小满...不太好控制。"
"那就重点打造顾萧。"张总胸有成竹，"她母亲已经和我们谈好了，只要按计划来，冠军就是顾萧的。至于那个野丫头..."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观众最爱看天才陨落的戏码。"
陈明犹豫了一下："她们现在人气很高..."
"所以才要趁热打铁。"张总站起身，"下周安排双人采访，记得我之前交代的角度。还有，那段补拍的冲突镜头剪进去。"
门外的阴影里，一个场记助理悄悄收起手机，快步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