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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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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倩爸妈家楼下,许子诚刚把车停稳,李倩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往楼上走,似乎单独和他多呆一会儿,就浑身难受。许子诚只好自己去后备箱拿了他提前买好的东西拎着赶快跟上去。
李倩一进门,就大声喊:“爸,妈,我回来了。”
李爸从卧室急匆匆地走出来,冲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儿!你妈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刚睡下。”
李倩小声对爸爸说:“哦,我进去看看她。”
李倩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走到妈妈床前,在床边那张爸爸常坐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妈妈几乎全白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和脸颊、干到起皮的嘴唇、布满大小针孔的手背……李倩的眼泪决了堤,可是她不敢哭出声音,只好将右手大拇指横在牙关,用力咬着。
李倩听到外面爸爸和许子诚压着声音说话,又见妈妈睡得正熟,就擦了眼泪,走出去,小心地把门带上。
许子诚看到她红红的眼睛,从沙发上站起,走过来问:“怎么哭了?”
李倩没答他的话,径直走到爸爸身边,在他膝前半跪着问:“昨晚,很严重是不是?我应该回来帮你的……”
许子诚听到这里,心下一紧,既担心昨晚李妈的状况,也对李倩昨晚的行踪生疑。
李爸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李爸把昨晚就医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虽然已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可李倩还是听得心惊肉跳,她无法想象那有多凶险。她只顾着和许子诚闹那些争风吃醋的小把戏,却把年迈重病的父母置之不顾,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
李爸突然站起来,拉住许子诚的胳膊说:“许医生,还有没有办法?你得救救她,我,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她走……”李爸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已经开始颤抖,他的身子佝偻着,似乎随时都会失去平衡。
许子诚连连说:“好,好,您别太激动,我,我有办法,我们换药,再试试。”说着,和李倩一起将李爸扶到沙发上坐下。
李爸将许子诚的手抓得紧了又紧。李倩看着爸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许子诚,她此刻不想再去管昨晚的事,甚至不想再去管许子诚和姜家莉以往的任何事。只要他能救妈妈,哪怕只是暂时,不管这暂时有多短,过程有多难。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更加清晰地明白了许子诚的生气和冷漠。因为连她自己都意识到,她多多少少都将对他的利用放在了这段婚姻里,虽然这层利用,并不是她当初嫁给她的本意。可另一方面,在他和姜家莉暧昧不清和她利用他之间,她无法衡量孰轻孰重,谁更过分一点,谁更无辜一些,也许,情感,本就是一个无法称重的难题。况且这二者,也不是件同样轻重就可以相互抵消的事情。
许子诚和李倩一直待到晚上,期间,许子诚单独和李妈聊了病情,他们也一起陪李妈说了许多话。每当二老问两人婚后过得怎么样,李倩总会堆着一脸的笑,满口的幸福美满,二老问什么时候要孩子,她说快了快了,会有的。可说这些的时候,她不敢去看许子诚,她怕一看到他,自己就破防了,粉饰的太平就刹那倾塌。许子诚也配合着她,说能娶到她像一场美梦,说唯恐不能给她更多更好,说坚信两人一定能牵手一生,可这些真得不能再真的心里话,在李倩听来,都和此刻她的那些话一样,口是心非,冠冕堂皇。
李妈催两人回去,李倩坚持要留下,又说许子诚很忙,现在就要送他下楼。李爸经历了昨晚的心慌,也希望女儿留下陪他,所以不再催女儿走。
一出门,李倩的脸便冷下来,许子诚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下楼。
还没走到许子诚的车旁,李倩就冷冷地说道:“开车小心,我先上去了。”
许子诚拉住她的手臂,问:“你怎么了?”
“没事。”李倩抽回自己的手臂,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那,昨晚,你,你去哪儿了?”许子诚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王淼家。”李倩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三个字。她当然知道自己什么错事都没做,但她也知道这个三个字对许子诚的杀伤力,所以她带着点堂堂正正的味道,刺伤对面那个真正做错事的男人。
许子诚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说出来,轻描淡写得仿佛她晚上就该留宿在那个男人家里一样。
“为什么去他家?你们,你们做了什么?”许子诚睁大了眼睛盯着李倩,李倩甚至都能看见他眼珠里的自己。
李倩想了一瞬,迎着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回去,反问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人有情,另一人,也并非无义,你觉得,这样的两个人,会做什么?”
许子诚本来气得额上的青筋暴起,可突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而且怎么听怎么像昨晚的自己和姜家莉,他心虚起来,声音也低下去:“这两个人,也不一定就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许,也许只是误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倩冷笑一声,说:“对,就是这样,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许子诚还想问下去,可看着李倩现在的样子,想起她最近的冷漠,他太害怕了,怕自己再把她推得更远。好吧,她说没有,就没有。应该相信她。她,总有自己的理由。
他决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该隐瞒。他搓了搓手,抿了抿嘴,看着李倩冷漠的侧脸,说:“倩倩,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
“坦白”二字足以令李倩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而此刻的她的处境,让她又担心又害怕他的坦白,所以她皱着眉头,咬着下唇,不敢听又很想听地等着他的述说。
“昨晚,我一个重要的病人去世了。我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家莉送我回家。我和她,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许子诚虽然是以坦荡的心说出来的,可语气里还是带着点儿恳求她相信自己的卑微意味。
李倩清楚许子诚滴酒便醉的情况,也了解他自爱自重的性情,所以早在昨晚情绪平复之后,就相信他应该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可之前她不明白的是,他在知道自己不能碰酒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喝酒?为什么还是和姜家莉一起喝酒?为什么是姜家莉送他回家?现在她知道了他喝酒的原因,她的气消了一大半,剩下那一点点,应该就是姜家莉的部分,不过,她也没必要深究了。
可是,心里那层隐隐残留的不适,却是需要时间淡化的,再加上她此刻只顾得上担心爸妈,所以她还是没办法对他软下来,只是说道:“哦,我知道了。”
许子诚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冷淡,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也没有让他保证以后。他不愿意相信是她不在意所以不吃醋,他相信是妈妈的病让她此刻没有那个心情罢了。所以他不敢质问,也不敢怀疑,只敢用恳求的语气求她:“你,你对我,可不可以别这么冷?”
“我妈妈的病,拜托你了。”李倩回头冲他报以微笑,之后便转身上楼。
许子诚从没见过她这么勉强的假笑,没有一丝温度,令人直坠冰窟。
他愣在原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他有一个病人,三十多岁的女性,昨晚去世了。那是一位单亲妈妈,留下了年仅七岁的女儿。小女孩先是无论如何都哭不出,像个看惯生死的大人似的,表情坚毅。直到她一件一件收拾妈妈东西的时候,才突然大哭起来,哭到全身抽搐。从她妈妈住院起,许子诚就一直特别关爱她,可能因为她的乖巧懂事,可能因为她和自己一样,没有爸爸。可最终,他也没能帮她留住她唯一的亲人,像他一样,连唯一的妈妈也失去了。于是他伤心自责,正要打电话给李倩时,姜家莉出现,告诉他,她帮小女孩联系好了一家不错的孤儿院,基础设施和人文关怀都绝对信得过,她建议以后可以一起常去探望。最后,鬼使神差地,他接过姜家莉递过来的啤酒罐,喝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天色已黑,华灯已上。他一回头,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袭来,可,李倩从不用香水!
他猛然坐起来,惊恐地看着旁边的女人,怎么会是姜家莉?!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憋闷,不行,不会,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
“姜家莉!”他喊着,想去推醒她,手却不敢碰她。
姜家莉“啊”一声醒来,眯着眼看了看许子诚,不情愿地坐起来:“我刚睡着哎……”还没说完,打了个哈欠,又要躺下。
“你怎么会睡在我家?!”他忍不住大声责问道。
姜家莉的眼珠子转了转,再次挣扎着坐起来。
这次,他看清楚了,她上身只穿了内衬的吊带,隐约露出里面的低胸内衣,于是他赶紧收回看过去的目光,接着问:“你怎么穿这么少?!快去把你的衣服穿上。”
“我的衣服都被你吐脏了,怎么穿啊?!”姜家莉说着,看了看他,见他躲闪的目光和做防御状的双手,不禁继续逗他:“再说了,我的衣服是被你扯掉的,你拉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儿说’你别走,你别走’,我这才脱了衣服,被你拽到床上来的。”
他听完这些话,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只手使劲儿地挠头,眼看就要把头皮抠破了。
姜家莉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还有,是你让我帮你脱的衬衫。”
他这才低下头,发现自己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于是彻底绝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刚才质问对方的音量也降了下来,音色略显沙哑地问:“接下来呢?我们做了什么?”
“你觉得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互有情愫,还,脱了衣服。”姜家莉说着说着,兴许那本就是自己曾期待发生的,所以,竟说的有些动了心,仿佛真的发生过什么似的。
姜家莉的口吻,令他没了最后一丝希望。一口该死的酒,就要了他的命。
姜家莉还想继续逗他,却听见他幽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做过的,我不会赖。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我都会尽力。”
“娶我,可以吗?”姜家莉顺着他的话试探道。
“唯独这个,不可以。我不会请你帮我向李倩隐瞒,我会自己告诉她,用尽一切办法,去留住她。即使留不住,她和我离婚,我也不会放弃她,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考虑任何女人。”许子诚虽然已经心如死灰,可话语里还是有着一如既往的坚定。
“那你怎么补偿我?”听完刚才的话,姜家莉已经明白,怎样的尝试和努力,在这个固执到死的男人面前,都没用,只是她还是想听听,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的话,他对她会有什么样的交代。
“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实在想不出,金钱地位,家世背景,你都不缺。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今后提什么要求,除了感情,除了李倩,我都尽力满足。”
姜家莉也闭上了眼睛,一丝苦笑挂在嘴角,一颗泪从嘴角路过,无声地滴了下去。她终于死心了,她一次次地做出了有违良心、不顾体面的事,直到现在,几乎赤身裸体地和他躺在这里、坐在这里,他却还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她还有什么可争取、可留恋的余地呢?!
她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深呼吸,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居然轻松了许多。她睁开眼睛看着身旁已经越躲越远的他说:“你以为,就凭你酒后那个烂样子能对我做什么?!况且,我姜家莉,是会趁男人醉酒之后硬要贴上去的女人吗?!”
他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看过去,半是狐疑半是喜悦地看着姜家莉。
姜家莉见他死而复活的样子,又是愤恨又是不忍心,咬了咬牙,真想骂他一句!她接着说道:“我还没帮你脱完衬衫你就睡着了,睡死过去了,推都推不动的那种,烂泥一滩。我本来想回家,可是怕你被自己吐的东西呛死,才留下来的,最后,实在太困,我也睡着了。”说完,姜家莉有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她终究是没能放下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去做一个胡说八道的可怜女人,去乞讨一点点内疚,而非真情。
他会心一笑,对着姜家莉抱拳作揖:“多谢姜大小姐救命。以后,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这个承诺和补偿,还是算数的。”
姜家莉冲他摆了摆手:“行啦,我知道了。你赶紧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披上,我这就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
送走姜家莉,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可是手机里没有李倩的短信和电话。他打给她,才知道她在父母家,只好明天再跟她解释了。
回想到这里,许子诚也相信,李倩昨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是因为车子爆胎吗?或者是因为……总之,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才让她留在了王淼家里。她说了,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就一定是什么都没发生。她信他,他也应该信她,至于那些理由,她以后或许有心情了,就会说出来,即使她不说,他也尊重她。
昨晚,所幸,只是醉酒。从今以后,酒这东西,他是一滴都不会再碰了。想起两天前李倩喝醉的样子,他希望从今以后,她也少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