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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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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里，李妈的身体状态从上次化疗的摧残中慢慢地恢复。渐渐地，她可以吃少量的米粥、水果、肉末，有时甚至可以吃一点软烂的米饭，呕吐的次数也在减少，还有一个晚上竟然连续睡了五个多小时。这些信号都在时刻宽慰着李爸和李倩悬着的心。
可就在李妈刚开始准备享受那仅存的一丝丝平和时，老伴儿和女儿已经开始暗示女婿抓紧进行下一步的化疗。面对这样的关切，她还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反正都是赴死，何不顺便满足家人的意愿呢？她这种视死如归的心态，是比仅仅面对死亡更需要勇气的，而这份勇气，是她把自己的一切需求通通清空、将老公和女儿的安心置于最高地位的结果。对此，她无怨无悔，只是，她太可怜了。
再次入院的第一天，李爸扶李妈在病床上坐下，然后垫好了枕头，让她可以舒服地靠着坐一会儿。李妈打量了四周，有些不自在，她问还在整理东西的女儿说：“小倩，这次怎么是单人病房啊？这儿很贵吧？”
李爸也看着李倩，眼神里是和李妈一样的疑惑和忧虑。
李倩勉强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是许子诚安排的，他应该是想让我们更舒服些吧。”
李爸问：“怎么？他都没跟你说一声？你们事先没有商量过吗？”
李倩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将爸妈的生活用品摆摆好，随口回答道：“没有，他太忙了。”
李爸的脸色有点儿暗，正要问下去，李妈抢先说道：“是不是最近你没回家住，许子诚有点不高兴了？毕竟，你们是新婚。”
李倩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坐在床边，挽着妈妈的胳膊，用从小到大惯用的撒娇口吻说：“怎么会？！没有啦，您想太多了，他就是忙。等他晚上忙完了，我都睡了，他就没来得及给我打电话，然后就，就忙忘了吧。他只要把您的治疗安排妥当就行了，是不是？”
李妈自是不信一个“忙”字就打消了所有，可她没想追究下去，女儿既然不愿意说，何必给她难堪，所以她只是担心地看着女儿，顺着女儿的话说：“好，他安排得挺好。”
李爸嘟囔道：“就是有点儿贵。”李爸从不在李妈面前提治病花钱这件事，可这次明摆着是许子诚自掏腰包，他便开口提了。李爸接着说：“而且，没有同房病友照看，我不得已走开一下还要担心……”
李倩听到这里，也微微皱了皱眉，的确，之前在多人病房，病友、家属之间相互照应，聊天解闷，如今……于是，李倩小声问道：“那，要不要换回多人病房？”
这时响起敲门声，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护士进门前的提示音，于是不再说下去。
护士进来后，问了一些问题，简单做了笔记，把输液扎上。她调节输液速度时，貌似随口地说道：“只要经济条件允许，您的情况还是比较适合单人病房的，晚上不用听别人的呼噜声，睡得也安稳些，而且少了很多交叉感染的机会。”
李爸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
护士看了眼李爸，笑了笑接着说：“伯父您也可以休息得更舒服些。”说着指了指窗下的沙发床。
李爸“哦”一声，这才看到自己的“床铺”不再是狭窄的折叠床。
护士交代了几句接下来的日程和注意事项就出去了。她刚走出病房门，就见许子诚已经等在病房外面，她便对他笑笑点了点头，许子诚也微笑回应，做出“谢谢”的口型，然后推门而入。
因为许子诚身边总会跟着他的随行护士，所以他还是没有叫出“爸妈”这样的称呼。只是如同对待无数病人那样，专业认真而已。他把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讲解清楚，也把后续可能出现的严重副作用交代完毕，最后嘱咐了生活上的注意事项，就转身离去。和今早接他们来医院的那个热情周到的许子诚，判若两人。
“这样的许医生，确实是更符合这个环境的吧。”李倩心里这样想。
李倩磨蹭到很晚，被爸妈催着回家，她代替爸爸陪床的提议当然也被否决了，她只好悻悻地收拾包包，打算离开病房。这时，她才看到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许子诚的留言：“准备回家时跟我联系，我们一起回去。”
她没有解锁屏幕，只当没看见那条信息，把手机随手扔进包里，就告别了爸妈，走出病房。她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已经看见了坐在电梯口旁边座椅上的许子诚，他一手拿着一沓文件，一手拿笔时不时地勾勾画画。
她看了眼另一侧的楼梯间，正犹豫着要不要走楼梯躲开他，不料他无意间抬头，已经捉住了她的身影。他冲她暖暖地笑着，她只好走过去，客气地问道：“下班了？”
他立马站起身，微笑着答道：“嗯，下班了，我们回家吧？”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疑问，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李倩看着他那副真诚中带着点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立刻柔软了一些，于是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按了电梯。
许子诚看到她的点头，刚才等待回答的那份紧张终于从眉头上落下，宽慰和欣喜从唇角开始漾起，波及到脸颊，又传到耳根，最后，连带着发梢都像是在笑似的，微微颤动着。他赶忙把文件收进包里，可是刚才用的笔被他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又被他又一个不小心一脚踢开，他看了眼电梯只剩两层楼就要到了，所以急着去捡，半跪在地上。幸亏他眼疾手快，捡起笔，一个趔趄勉强站起时，回头发现李倩已经进了电梯，他便一阵风似的急忙跟进去。
他挨着李倩站好，看着她笑，为她等他开心而笑，也为自己慌中出错而笑，更为一切都刚刚好而笑。可是李倩却冷冷地低声问道：“车停在几楼？”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
许子诚这才发现自己没按楼层，赶忙按了B3，在李倩身旁重新站好，依旧是亲密的距离。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电梯门再次打开，乌泱泱上来一群人，李倩趁机退到了最里面，许子诚赶忙跟过去，用整个身子挡住冲她挤过去的人群，将她护在电梯的角落里。
李倩在这样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下，不得已只能看着他的后背，他宽阔挺拔的身躯上穿着柔软的针织衫，散发出温暖的安全感；她分明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消毒水和肥皂混合着的气味，弥漫着干净舒适的感觉；而他护着她的动作，更是让她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用心。她明明已经不生气了，明明还是对他动心，可……她不知道，她想，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电梯在1楼停住，刚才上来的那些人又鱼贯而出，最后电梯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电梯门再次关上，许子诚看着李倩说道：“别人来了又走，进了又出，还是只有你和我。”他这句话显然没有带着任何询问的语气，但他还是在等一个答案似的看着她。
李倩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仍是客气地微笑，应付地点头。
许子诚只能笑笑，笑自己太贪心。
停车场里，两人刚上车，许子诚问道：“现在还早，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听说还不错，有你喜欢吃的……”
李倩的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许子诚，许子诚只好闭了嘴。
“喂，王淼。”李倩接起电话说道。
许子诚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禁不住眉头微蹙。
“哦，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年假不多了，等你没课的时候再来吧。”
许子诚咽了下口水，同时咽下李倩对王淼的年假剩下几天都了如指掌的醋意。
“妈妈的状态还不错，今天还吃了小半碗米饭……不过她说我买的草莓没有你带来的甜。”
许子诚撇了撇嘴，怎么又是草莓？！他甚至开始讨厌温室栽培技术和全球冷链技术的高度发达，让这种可恶的水果可以一年四季出现在另一个男人对他老婆甚至岳父母献出的殷勤里。
“你明天下午过来吗？哦，好，我知道了……对了，爸爸说他忘记带象棋了，让你来的时候，带一副过来，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你的连环炮。”
许子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不知道李爸喜欢下象棋，况且，他自己也不会下象棋。
“我明天就去上课了……最后一节也是下午第二节……好，那到时候……”李倩的话还没说完，许子诚一脚油门踩下去，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打断了李倩的话。
可没等几秒钟，李倩拿好手机继续说下去：“那好，明天，东门见。拜拜。”
李倩刚挂了电话，就看见了眼前的黄灯转红。许子诚一个急刹车，两人的身子都往前一倾，接着被安全带猛地拽回。
“对不起！”许子诚慌忙说道，“有没有事？”
李倩感觉到肩头被勒得隐隐地疼，但觉得这疼有点儿报应的意味，是她故意在他面前和王淼多聊两句的报应，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没事，你专心开车。”
可说完这句话，李倩赶快把头转向车窗那边，因为她发觉自己已经快要笑出来了！一开始，她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这笑，可能，是她故意刺激许子诚、成功令他吃醋后的胜利愉悦感，也可能，是她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刺激他，就是把这种类似于报应的事件当作平衡他醉酒事件的最后一次报复，完成这次报复，她就真的不生气，原谅他了。她为自己小心眼儿的行为觉得好笑，也为自己的释怀觉得开心，所以，她真想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