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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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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揽江是被热醒的。
受伤和流血让方揽江醒来时还有些晕,闭眼缓了半天才回忆起昨日他硬扛了九重雷劫,本就灵力枯竭受了内伤,没想到被那条脑子有问题的蛇妖招呼都不打一声偷袭,嘴里还声称今日切磋定要分个胜负,不论方揽江怎么说自己今日没兴趣切磋那条死蛇还是不依不饶,还颇有些拼尽全力步步杀招,方揽江不想狼狈而逃,如果逃了大概率在漫长的后半生里都会被他嘲笑,所以只能奋力还击险胜一招打伤了那条臭蛇,可那条蛇竟然不讲武德叫来了一个修士模样的帮手,方揽江不知他是何意,但是为求自保只能强撑逃走,方揽江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漫天大雪里终于看到一个小屋,没等他进去就冻晕在冰冷的雪地里。
就在方揽江闭目思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胸口。
手?冰凉?!
揭开被子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时,方揽江才猛然发现自己被窝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而不只是感觉到手冰的胸膛未着衣物,自己在被褥下的身体竟然什么也没穿!
一股火气冲上了方揽江的心口,自己堂堂一介大妖,昨天被一条比自己修为境界都低的蛇妖趁机偷袭就算了,今日竟然还有区区凡人趁虚而入轻薄自己?!
方揽江猛地翻身过来,掐住了身旁人的脖子,然而腹部的伤口被牵动地闷哼一声,但也没松开掐着身侧人脖子的手。
现在天都还没亮,林幺睡得很沉,被掐了脖子只是皱起了眉但并没有醒来,可被扼住脖子终归是有些不适,林幺在梦中也本能地抬手推向身前的人。
胸口可以忽略不记的力气让方揽江的怒火平息了不少,放轻了捏着林幺的脖子的力气带没松开手,低头仔细打量身边这个小东西,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而且方揽江一眼就看出身侧人还是个刚化形不久的小妖精,连妖气都收不好。
“真是胆大,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捡,嗯?”方揽江这次拿开了还在林幺脖子上的手,看着人脖子上发红的指痕也没有一点儿愧疚,反而轻轻拍了拍林幺睡得香甜泛红的小脸。
确定了林幺对于自己是个没有威胁的小妖怪,方揽江挪开林幺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小心地翻过身去,一夜平躺睡得自己后背僵硬。随后伸手下去触碰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伤处,发现被人仔细包裹起来,而且绷带内还敷了草药,虽然伤口还是疼痛,但是草药的作用让伤口处凉津津的缓解了不少。
雷劫凶猛,方揽江被劈伤了内丹又在灵力几乎耗尽的情况下和死蛇妖强拆了百十招,现在灵力亏空的这点儿小伤都无法愈合,而且方揽江感觉自己丹田内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现在无法探查。
“看在你给我包扎的份上暂时不杀你。”
方揽江说完便背对着林幺继续睡了。
早晨方揽江听到身边人像小动物一样哼唧了一声时立刻睁开了眼睛。
方揽江看身侧的人眼皮微动了几下,看来是要醒了。
林幺睡了一个冬季里从未有过的温暖的觉,像是是春末夏初,化回原形的自己窝在堆满干草的洞里一样。
等他醒来看到旁边昨天捡回来的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珠颜色深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才反应过来睡梦中的暖意是来自身侧的这个人。
林幺感觉刚才梦中的温暖全不见了,就算现在还在被窝里没出去也有种背后漏风的感觉。
两人互相对视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你……你醒啦?”在男人冷冷的眼神注视下,林幺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
但是那人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幺,林幺心里闪过一丝后悔,自己怎么就烂好心,万一这是山匪一类的歹人该怎么办,就算自己是妖也打不过吧,说不定杀了自己以后自己的原形都要被烤了吃。
于是林幺在胡思乱想中被男人冷冰冰的眼神赶出了被窝,爬出去的一瞬间就打了个哆嗦,但是林幺还是忍住重新缩进被窝的欲望,然后在心里称赞了一声自己的坚强。
看林幺不知道想了什么一脸悲愤地从被窝出来坐在了没有被褥的木床上,屁股刚接触到床板就打了个哆嗦,方揽江觉得着实有些好笑才开口:“多谢你昨日救了我。”
“唔,没事,那你今天好了就走吧。”请神容易送神难,林幺想这人感谢自己救他了,那就算是山匪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方揽江没想到林幺竟然这么快就要赶自己走,看来这小妖怪有同情心但是不多。
“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怎么能走,而且我的伤口还有些疼痛,可以麻烦你再收留我几日嘛?”
林幺的耳朵抓住了‘报答’两个字。
"好呀,那你应该是个有钱人吧?我救了你你可以给我银钱吗?"林幺有些开心地问,看来面前这人不仅不会为难自己还会报恩啊,方揽江在林幺眼里已经快要变成说书先生口中那条白蛇的模样了,林幺想想自己昨日做的那一切,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方揽江惊讶于这比赶人更直白的要钱行为,看来这小妖怪定是和自己想的一样,才化成人形不久,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说出的都是自己明明白白想要的,而钱财对于方揽江这么一个寿数远长于凡人的妖来说,不算什么。
“自然是没问题。”方揽江郑重承诺,随后’柔弱‘地咳嗽了两声。
林幺一愣,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好像感觉自己直接赶人走有些冷血,直白要钱好像也有些不对,做人没多久的小兔罕见的拥有了尴尬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脸红。
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很忙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林幺也是,他不再看躺在地上的人,转身去角落拿了两块柴火,给火塘里又添了两块柴。
方揽江假装没看到林幺的脸红和尴尬,继续跟他说话:“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方揽江感觉林幺的耳朵好像更红了一点儿,回答的声音也更像是在哼哼:“我叫林幺……你不用叫我恩人。”
“林幺,林幺,幺哪个字啊?你过来写给我看看?”
如果林幺做人久了大概能听出来方揽江这语气怕是在逗他,但是现在的林幺平日深居简出没见过太多人,没人跟他这样说过话他听不出来,见方揽江这样要求,乖乖地起身走过来蹲下准备给方揽江写。
林幺除了自己的名字大字不识一个,会写名字还是之前村中学堂一个小童教他的,自己拿着树枝照着两个写在地上的字练习了好多次才学会。
一个不识字的人家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纸笔,林幺蹲在方揽江的身旁拉过他的手,在方揽江的手心用食指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林幺‘两个字。
林幺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方揽江,问他:“你现在能站起来么?要是可以我把被褥收拾到床上吧。你太重了昨天我没办法把你搬上床。”
“……好,但是我起来前你能先给我找条裤子么?”
“……哦”
林幺给方揽江了一条自己的裤子,还好方揽江虽然臂膀结实但是腰身还算劲瘦,不至于穿不进,就是穿在林幺身上合身的裤子在方揽江腿上能堪堪垂在小腿肚上,但方揽江也没得挑,终于不再是除了绷带□□了之后自己站起来让林幺将被褥抱上床之后躺下,靠在床上心安理得的看着林幺在不算大的房间里忙活。
“我做些粥给你喝吧!”
“多谢。”
林幺打开自己的小木柜,从里面取出来布袋子装的一小兜米,这还是秋收时林幺去村里给王婆婆一家帮忙后王婆婆给他的,他收下之后就一直放在了柜子里,自己不用吃这些谷米也觉得麻烦,都是直接和兔子一样生吃蔬菜,但是林幺觉得受伤的方揽江应该还是要吃的,他记得有次去王婆婆家恰好她的小孙女染了风寒,王婆婆就是用米熬了粥水给小姑娘吃,说好克化对生病的人有好处。
林幺拎着这一小兜米走到火塘旁边,昨日化的雪水还有些没用完,也不知道煮粥够不够,林幺从来没自己煮过粥,只记得王婆婆说只要将米放进水里煮熟就行,简单得不得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没问题,所以信心满满地将水倒进锅里,抓了两把米丢进去,接着又添了两块柴将火塘的火拢地更旺了些。
做完这些之后林幺就蹲在火塘边,期待地盯着锅里的水从平静到开始翻滚,火焰温暖,烤的林幺有些困倦,眼睛的焦点也渐渐从锅上移开不知飘去了哪儿,心里开始想自己等下吃些什么做早饭,菜窖有昨天王婆婆给自己的菜,还有自己之前种的萝卜,虽然成熟之后果实比村人种出来的要细小很多,和村人在集市上兜售的那种又粗又长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味道还是很清甜的……
突然林幺动了动鼻子,好像闻到很轻微的焦味,收回思绪之后发现这细小的焦味是从锅里散发出来的,锅中米汤已经变得粘稠,咕嘟嘟的翻滚着,林幺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锅底要糊了,取东西搅一下,再将柴抽走两根让火小些。”刚才林幺那么自然地说给他煮粥,方揽江没想到煮粥这么简单的饭林幺其实也不会。
林幺有些焦急地抽走了柴,然后捡起火塘里用来拨柴火的长铁钳就准备忘锅里放。
“你等等!”方揽江赶紧出声制止,“你家中没有勺子或者筷子么?”
林幺想起自己家中好像是有一柄勺子,放下手里的铁钳跑去柜子翻找,发现木制的勺子放在柜子里许久没用都生了裂痕。
还好没完全断裂,林幺庆幸地吹了吹勺子上的灰,在方揽江有些嫌弃的目光里拿勺子在锅里搅了搅。
方揽江不知道这个被随意吹了吹灰的勺子和那个长铁钳哪个更干净些。
林幺背对方揽江,没看到他嫌弃的眼神,感觉到锅底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粘住了,林幺用力刮了刮之后感觉好像好些了,锅里的米汤粘稠看不到锅底,不过粥颜色和自己在王婆婆那儿看到的没区别,林幺依然自信。
“这样算是熟了嘛?”
怕又糊了,林幺就蹲在火塘边搅拌了半天,方揽江听到他这么问的时候向锅里看去,粥已经熬的像是煮的过于软黏的米饭了。
“可以了。”
林幺听到方揽江的肯定,立刻将锅从火上挪开放在一边。
方揽江看林幺做好了粥,从半躺的姿势坐了起来,等着林幺将粥端给他,没想到林幺又是蹲在那里对着粥锅好像发呆了起来。
方揽江咳嗽了两声提醒,林幺听到回头问他:“你怎么又咳嗽了呀?是昨天在雪地里冻太久得了风寒嘛?”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将手心直接按上了方揽江的额头。
今天屋里多了一个人又一直生着火,比平日里温暖,林幺的手温热地贴在方揽江微凉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凉凉的,应该是没事呀。”
方揽江无奈,将林幺的手拉下来说:“没得风寒。你不是煮好了粥,怎么不端给我?”
“锅太烫了我不敢去碰它,等凉了端给你吃。”说完想了下又加了一句,“我不跟你抢我不吃的,你可以全吃完,但要等一下。”
“为什么要端锅,你盛到碗中不就不烫了。”
“我家里没有碗。”
“……”
方揽江真是不知道这小妖怪平日里都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大概还没褪去小动物习性。
靠着坐了一会儿,虽说屋里生着火,但是外面毕竟还在下雪,裸着的上半身没有衣物让方揽江感觉到有些冷,将被子又往上拢了拢盖住了自己的肩膀,之前有灵力护体的时候他就是赤膊站在雪中都不觉得冷,现在受了伤人还是要对现实低头,方揽江问林幺:“你有多余的衣裳借我穿穿嘛,有些冷。”
一直有棉被遮挡,林幺没意识到方揽江只穿一条裤子是不够的,但是林幺的眼睛在方揽江包裹在被子里那么大一块的体型上扫来扫去,他感觉自己的衣服方揽江也穿不上,想了想去给方揽江取了自己外出时穿的棉外袍,冬天下雪寒冷,他为了里面能多穿些,所以棉外袍让裁缝做的格外宽松。
“你先穿这件吧,我的衣裳除了这件你可能都穿不进去。”
“多谢。”方揽江接过林幺手里那件不新不旧的棉衣,一点没嫌弃地穿上,果然林幺的尺码就算做的非常宽松,穿在方揽江没穿里衣的身上也是略显紧绷,不过能穿上便不错了。
换衣服折腾了这半天,锅也凉了下来,林幺把自己唯一的小桌子拉到床边,用衣袖垫着手,将锅端到了桌上,又将刚才搅粥的勺子递给方揽江,意思就用这个喝端着锅喝吧。
方揽江现下已经逐渐习惯这个小妖怪的各种做法了,什么也没说淡定地拿起勺子举止优雅地喝粥,粥还有些糊底儿了,也有些糊味,勺子有些开裂要小心别刮了嘴。
屋里一时只有火塘里木柴偶尔的吡啵声和方揽江喝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