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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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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空间门的瞬间，喧嚣与混乱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而来。这里是被称作“蠕虫之肠”的非法交界黑市，位于深渊能量与某个破败物质位面法则互相侵蚀、扭曲的夹缝中。天空是永不变的病态铅灰色，如同肮脏的绷带；建筑是各种风格和材料的疯狂拼贴，从腐朽的木屋到蠕动的血肉高塔，毫无逻辑地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廉价香料、腐烂物和焦虑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无数道隐蔽或肆无忌惮的窥探目光。
雷吉诺德的降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
他所处的这条狭窄、堆满不明杂物和可疑液体的巷道，瞬间陷入了死寂。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兜售劣质灵魂碎片的幽灵商贩，形体直接溃散成一团颤抖的雾汽；旁边一个长着三只眼睛、正在给一把锈蚀附魔匕首讨价还价的兽魔，三只眼睛同时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更远处那些模糊的身影，则如同受惊的蟑螂般，连滚爬地消失在各个角落和缝隙里。
魔王周身自然散发的、毫不掩饰的深渊主宰威压，在这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或者说，死亡宣告），清晰而致命。所有感知到这股气息的存在，无论实力高低，本能都只剩下一个字：逃！
雷吉诺德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他熔金的瞳孔扫过这条肮脏的巷道，目光如同精确的标尺，瞬间就锁定了眼线提供的坐标位置——前方不远，一栋外表覆盖着蠕动苔藓和锈蚀金属板的畸形建筑，门口挂着一个用扭曲符文写着“灵缚之巢”的破烂招牌。那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巴尔正在收集的那些束缚性材料隐约吻合。
他迈步向前，漆黑的寂灭铠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吞噬一切光泽的暗沉，靴子踏过地面不知名的粘稠污渍，却纤尘不染。胸前，那团被小心安置的、裹在暗影棉里的蓝色史莱姆，似乎被外界陡然变化的环境和无数混乱尖锐的精神波动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咕……”声，身体更紧地贴着雷吉诺德的胸甲，仿佛那里是暴风雨中唯一的避风港。
雷吉诺德下意识地抬手，用一根手指极其轻微地拂过那团软肉，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幻觉。一丝精纯温和的黑暗能量随之渗入，如同最柔软的毯子将其包裹。史莱姆的颤动平息了，再次沉入被加固的安眠。
他走到“灵缚之巢”门前。甚至不需要推门，那扇看似厚重、实则脆弱的门板就在他无形的威压下无声地化为齑粉。
门内是一个更加阴暗、堆满各种奇异瓶罐、卷轴和闪烁不明光芒道具的空间。一个穿着油腻长袍、脸上长满肉须的异位面商人正手忙脚乱地想把柜台后面几个散发着强烈束缚波动的水晶匣子藏起来，看到雷吉诺德走进来，尤其是感受到那股令他灵魂都要冻结的恐怖气息时，他直接瘫软在地，肉须剧烈颤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巴尔来买过什么。”雷吉诺德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不需要询问，这是命令。
商人筛糠般抖着，语无伦次：“大、大人……是、是有一位深渊的大人物派、派手下来过……买、买走了‘锢灵水晶尘’、‘柔韧影魔的筋络’，还、还有一份《凝胶生命禁锢术》的古、古代译本……”
果然。
雷吉诺德眼神更冷。锢灵水晶尘能渗透灵体固化其形态，柔韧影魔筋络是制作无形枷锁的上佳材料，加上专门针对凝胶态生物的禁锢术……巴尔准备得很“充分”。
“他的手下，还说了什么。”雷吉诺德继续问，目光扫过商人藏在身后的手——那里捏着一枚正在微微发热的通讯符石。
商人脸色惨白，知道瞒不过，哭嚎道：“大人饶命！他们……他们只是来买东西，说、说很快会有一个‘特殊的小东西’需要用到这些……还、还问我有没有更强力、能瞬间制服那种东西而不引起太大动静的……我、我推荐了‘静默魂钉’……他们就买了一些……刚、刚刚还联系我，问我有没有弄到‘梦境甜涎’……说、说那东西或许能当诱饵……”
静默魂钉！梦境甜涎！
雷吉诺德胸中的怒火陡然升腾！静默魂钉是直接攻击灵体核心、使其陷入强制沉寂的阴毒道具；而梦境甜涎，则是提取自美梦妖精，对许多生物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尤其是心智单纯、喜好甜美的……
他的目光落在胸前那团毫无防备的蓝色上。巴尔不仅想抓，还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诱捕！
“通讯。”雷吉诺德对商人吐出两个字。
商人颤抖着激活了符石。一个略显急躁、带着深渊口音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梦境甜涎’搞到手没有？大人催得紧，那个小东西好像被看得很牢……”
雷吉诺德直接切入了通讯，他的声音透过符石传出，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告诉巴尔，他需要的‘甜涎’，我会亲自送到‘永燃焦土’。”
通讯那头瞬间死寂，随即传来符石被惊恐捏碎的刺啦声和隐约的惊呼。
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雷吉诺德看了瘫在地上的商人一眼。那商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似乎想求饶，但下一秒，他和整个“灵缚之巢”店铺内所有与巴尔交易相关的物品、记录，都在一股无形的、纯粹的湮灭力量下，化为最基础的虚无，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有店铺本身的结构还勉强维持，但已空无一物。
雷吉诺德转身走出已化为空洞的店铺。
黑市此刻已是一片诡异的死寂和空旷，仿佛所有活物都瞬间蒸发。但雷吉诺德知道，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各种隐秘的方式，惊恐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来到相对开阔一点的“街道”中央，停下脚步。胸前，史莱姆似乎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针对店铺的湮灭能量而再次被惊动，迷迷糊糊地半睁开蓝宝石大眼睛，茫然地“咕？”了一声。
雷吉诺德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它只是被能量涟漪惊扰，并无大碍。
然后，他抬起头，熔金的瞳孔扫视着这片扭曲的灰色空间，声音不大，却如同宣告般清晰传遍黑市的每一个角落，烙印在每一个偷听者的灵魂深处：
“以此为界。”
他抬起手，向着“灵缚之巢”所在的方位，虚虚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魔法光辉。但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都骇然发现，以那条线为起点，向后延伸的、包括“灵缚之巢”在内的一大片区域，其空间结构、物质存在、乃至基础的法则脉络，都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是破坏，不是毁灭，而是最彻底的抹除，仿佛那里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只剩下一片绝对的空无和紊乱的能量余波。
“任何试图打它主意的，”雷吉诺德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无论来自深渊，还是其他任何角落，都将与此地同归虚无。”
他的目光，最后若有实质地扫过几个隐藏着较强气息的阴影角落。
“包括，巴尔。”
最后这个名字，如同敲响的丧钟，在死寂的黑市中回荡。
说完，他不再停留。重新划开一道空间门，踏步而入，身影消失在扭曲的光影中，只留下身后那片被彻底抹去、触目惊心的绝对空无，以及一个足以让整个灰色地带乃至周边势力颤抖许久的恐怖传说。
……
回到魔殿王座。
雷吉诺德将胸前依旧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史莱姆，连同暗影棉窝，重新放回王座扶手那个凹槽里。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站在王座边，低头看着那团蓝色。
它似乎还在做噩梦，身体偶尔会轻轻抽搐一下。
雷吉诺德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伸出手指，这次不是轻拂，而是用指尖，凝聚了一滴最为精纯温和、几乎不含任何负面属性的黑暗本源能量——远比之前稀释的“永夜琼浆”更加珍贵和纯粹。
他将那滴能量，轻轻滴落在史莱姆的身体表面。
能量无声地渗入。史莱姆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极其舒适、绵长的“咕噜~~~~~~~~”，身体舒展开来，颜色变得如同最深海的夜色般幽蓝静谧，所有的不安和惊悸都烟消云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甜美的沉眠。
雷吉诺德收回手指，看着那团终于彻底安稳下来的小东西。
他刚才在黑市的宣告，不仅仅是对巴尔的警告，也是对他自己的一个确认。
这只史莱姆，不管它是什么，不管预言如何，现在，它是他的。
他的责任，他的……所有物。
任何伸向它的爪子，都要做好被连根斩断、甚至付出更加惨痛代价的准备。
魔王陛下站在幽暗的王座旁，守卫着他沉睡的“天敌”，身影在灵魂壁灯的跳跃光芒下拉得很长。
殿外，风雨欲来。
殿内，却有一种奇异的、无声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