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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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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被扔出魔殿的插曲，如同投入深渊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深远。魔殿内暂时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如果忽略王座上那位头顶一抹蓝色的魔王，以及空气中依旧残留的、对“史莱姆大人”（某些低阶魔仆私下开始使用的称谓）的复杂敬畏情绪。
雷吉诺德很快发现，巴尔事件带来的后遗症，不仅仅是他需要提高警惕。他头顶的这位“罪魁祸首”，似乎也因这次惊吓，行为模式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首先，是粘人程度直线上升。
以前，史莱姆还会偶尔在他头顶进行“独立探索”，比如研究墙壁的纹路，或者试图捕捉空气中飘过的魔力微尘。但现在，它大部分时间都紧紧贴着他的头皮，触须要么缠绕着他的头发，要么就无意识地、一下下轻拍他的额角或耳廓，仿佛需要通过这种持续的接触来确认安全。雷吉诺德批阅卷轴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团软肉随着自己呼吸的轻微起伏，以及它散发出的、依赖又安心的情绪波动。
他尝试过几次，用微弱的魔力轻轻将它“托”起一点，想让它恢复点“独立空间”。但每次史莱姆都会立刻惊醒（或者根本没睡），发出委屈的“咕叽”声，然后更快地缩回来，贴得更紧。
雷吉诺德最终放弃了。他安慰自己（或者说找借口）：至少这样它不会乱跑乱碰，省心。
其次，是它对“食物”的要求，似乎……提高了？
“绯红之梦”果汁依然是它的最爱，但喝了几次后，它开始表现出挑剔。当雷吉诺德再次递上同样的果汁时，它会用触须推开杯子，发出不满的：“咕！咕叽！”（翻译：不要！老是这个！）
然后，它的“目光”开始逡巡，最终锁定了雷吉诺德手边另一个镶嵌着黑曜石和暗影水晶的杯子。那里面盛放的是“永夜琼浆”，一种需要万年才能凝聚一滴、蕴含着精纯黑暗本源力量的酒液，对魔王而言是偶尔品酌的享受，对绝大多数生物而言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咕叽叽！！！”（翻译：那个！黑黑的！亮晶晶的！要喝那个！）
史莱姆兴奋地在雷吉诺德头顶蹦跶，指向“永夜琼浆”。
雷吉诺德眉头紧锁。“那个，不行。”他尝试传递“危险”、“有毒”的意念。
史莱姆却理解成了“小气”、“不给喝”，顿时更加不依不饶，开始用软绵绵的身体撞他的额头（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发出可怜兮兮又带着耍赖意味的呜咽：“咕叽……叽……要嘛要嘛……”
雷吉诺德感到一阵头痛。他尝试用一丝极其微弱的、稀释了千百倍的“永夜琼浆”气息去试探。
史莱姆接触到那气息的瞬间，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像是闻到了绝世珍馐，整个身体都激动得颤抖起来，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咕噜噜！！！”（翻译：好香！好想喝！）
最终，在史莱姆持续的、软磨硬泡的“攻击”下，雷吉诺德妥协了——他取了针尖大小的一滴“永夜琼浆”，用大量最纯净的暗影能量反复稀释调和，直到那液体变得几乎透明，只剩下一点微乎其微的本源气息，才递给史莱姆。
史莱姆如获至宝，贪婪地吸食起来，然后满足地瘫倒，身体颜色似乎变得更加透亮深邃了一些，散发着一种慵懒而愉悦的微光，很快沉入比之前更香甜的睡眠。
雷吉诺德看着空掉的杯子，心情复杂。这玩意儿……居然能吸收稀释后的黑暗本源？虽然量极少，但这显然不是普通史莱姆能做到的。预言的影子，再次蒙上他的心头。
麻烦还不止于此。
史莱姆似乎对“睡觉地点”也有了新想法。魔王的头顶固然温暖安全，但毕竟不是“专业”的窝。它开始对雷吉诺德那由巨龙椎骨和深渊寒铁打造、坚硬冰冷的王座靠背产生了兴趣。某次雷吉诺德稍微后靠时，它立刻顺着他的后颈滑了下去，试图在王座靠背顶端的浮雕缝隙里给自己刨个“窝”。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王座材质太硬。史莱姆沮丧地滑回雷吉诺德头顶，用触须扯着他的耳朵，发出不满的抱怨：“咕叽！叽叽叽！”（翻译：硬！不舒服！要软软的窝！）
雷吉诺德：“……”
他忍无可忍，终于在某次史莱姆又吵着要“软窝”时，抬手从王座旁的阴影里抓出一团最低等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暗影棉”（通常用来填充某些魔像或者吸收溢散能量）。他粗暴地（自以为）将那团阴冷柔软的暗影物质揉捏了几下，勉强弄出一个凹槽形状，然后啪地一下，扣在了自己王座的左侧扶手上——一个他伸手可及、又不会完全脱离他掌控和视线的地方。
“这里。”他冷着脸，指着那个粗糙的“窝”。
史莱姆好奇地探出触须摸了摸。暗影棉的触感冰凉柔软，虽然比不上魔王头顶恒定的体温，但也比坚硬的骨头和金属好多了。它似乎还算满意，犹豫了一下，终于慢吞吞地从雷吉诺德头顶滑了下来，一点点挪进那个扶手凹槽里，把自己团好。
“咕噜……”（翻译：嗯……还行……）
它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又睡着了。
雷吉诺德看着空了的头顶，竟然感到一丝……不习惯？以及扶手边多出来的那团安静的蓝色，也让他觉得有点……碍眼？
但他很快把这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至少，他的头顶解放了，耳朵和额头暂时安全了。而且，放在扶手上，似乎……也更方便他随时看着？万一巴尔的人真来搞小动作……
他这么想着，目光却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扶手上那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蓝色。
就在这时，他安插在巴尔势力边缘的一个隐秘眼线，通过灵魂链接传来了一段模糊但紧急的信息：
巴尔正在秘密收集一些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军队。而是一些罕见的、通常用于束缚、囚禁灵体或柔软生命形态的魔法材料，以及……几份关于“低等凝胶态魔物习性及弱点”的古老卷轴抄本。
信息的最后附上了一个坐标，位于深渊与某个物质位面交界的灰色地带，一个臭名昭著的、专门处理“见不得光货物”的黑市。
雷吉诺德熔金的瞳孔骤然收缩。
巴尔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目标也极其明确——就是针对史莱姆！
他看了一眼扶手上睡得正香、毫无防备的小东西，一股冰冷的怒意和一种更为尖锐的、名为“担忧”的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掐灭巴尔这个愚蠢的念头，并且向所有暗中窥视的家伙们，发出最明确的警告。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轻缓，没有惊动扶手窝里的史莱姆。他走到魔殿中央，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稳定的空间门扉无声展开，门后是扭曲的灰色光影和隐约传来的喧嚣。
他需要去那个黑市“看看”。顺便，或许……可以给巴尔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就在他准备踏入空间门的前一刻，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王座。
犹豫只是一瞬。
他转身走回王座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睡梦中的、软乎乎的蓝色史莱姆，连同它身下那团粗糙的暗影棉“窝”，一起捧了起来。
史莱姆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不安地动了动，但接触到熟悉的气息（魔王的手掌和残留的黑暗能量），又很快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雷吉诺德面无表情，动作却极其稳定地将这团“睡袋”挪了位置——从冰冷的扶手，转移到了自己胸前铠甲一个相对平整、带有细微弧度、也不会影响他动作的护心甲位置附近。那里离他的核心更近，黑暗能量自发形成的防护也最强。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走向空间门。
带着他的“天敌”一起去砸场子？
这画面想想就足够荒诞。
但雷吉诺德觉得，这很符合他现在这彻底跑偏的魔王生涯。
他一步踏入灰色的光影中，空间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黑市的商贩和亡命徒们大概不会想到，今日光临他们这藏污纳垢之地的，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以及……他胸前那团看起来像是个装饰品的、正在睡觉的蓝色“小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