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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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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亥在雪地里醒来。
刺骨的寒意透过制服渗入骨髓，他呼出的空气几乎瞬间凝结。四周是陌生的针叶林，苍白的月光透过树隙洒在积雪上，映出幽幽的微光。
"定位失败..."季亥艰难地撑起身子，腕表屏幕闪烁着杂乱的雪花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基地爆炸的强光中，何寅将他推进紧急跃迁舱——显然，传送坐标出了严重偏差。
他摸了摸耳后的芯片，触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植入物消失了，就像被某种力量完整地抹去了存在痕迹。
“刷刷——”，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季亥本能地摸向腰间
“粒子枪也没了。”他暗道不妙
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林间跑出，在看到他时猛地刹住脚步。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破旧的棉袄上沾满雪粒，脸颊冻得通红。当季亥看清对方眉眼时，心脏几乎停跳——和小时候的何寅一模一样！
"你、你是解放军叔叔吗？"小何寅警惕地后退半步，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季亥的喉咙发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制服，胸前的联邦徽章在穿越时空时已经破损，确实有几分像旧世纪的军装。
"我在执行任务。"他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现在是哪年？"
"1987年呀。"男孩歪着头，"叔叔你脑袋受伤了吗？"
季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1987年——比预计跃迁时间早了近一百四十年，完全超出了理论安全值。更荒谬的是，这个时间点的何寅应该还没出生。
除非...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季亥轻声问。
"何寅。"男孩吸了吸鼻子，"院长说我是寅时捡到的，所以..."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传来犬吠声。小何寅脸色骤变，一把拉住季亥的手："快跑！他们是来抓我的！"
季亥任由男孩拽着自己在林间穿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手电光束不时扫过他们头顶。
当小何寅脚下一滑跌进雪坑时，季亥终于看清了追赶者——三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的男人，胸前别着褪色的"红星孤儿院"工牌。
"在那！"为首的男人举起猎枪，"小兔崽子还敢偷跑！"
子弹擦着季亥的耳际飞过。他将男孩护在身下，突然注意到对方后颈有个暗红色印记——不是数字，而是一个小小的锚点符号。
这不是记忆。这是时间锚点的核心投影。
季亥抱起男孩冲向密林深处。怀中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松手就会消散在风雪中。
"叔叔..."小何寅的牙齿咯咯打颤，"食堂的馒头都被王主任偷走了，小亥已经饿了两天...我才偷跑出来的..."
季亥猛地一怔。小亥。这是他孤儿院时期的小名，除了何寅没人会这么叫他。
"寅子。"他声音发颤，"你认识季亥？"
男孩困惑地眨眨眼
"小亥是我弟弟呀。我们睡一个被窝的，他老是做噩梦，我得拍着他才能睡着……还有，小亥也姓何呀，哪里叫季亥了？"
世界在季亥眼前扭曲了一瞬。何寅从未有过什么弟弟，孤儿院记录明确显示他是独生。
某种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这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时间线，而是被多重干涉后的扭曲投影。
追兵的声音再次逼近。季亥抱着男孩躲进一个猎人小屋，用冻僵的手指在墙上刻下联邦军用密码：[时间锚点核心会具象化为关键记忆场景]
"叔叔你在写什么呀？"小何寅凑过来，呼出的热气拂过季亥结霜的睫毛。
"求救信号。"季亥脱下制服裹住男孩，"听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明白吗？"
男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恰好按在那块刻字的表盘上："这个按钮...小亥也有个一样的！"
季亥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在原本的记忆里，这块表是何寅的临别礼物。如果这个时空里"小亥"也拥有同样的表...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思绪。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可算逮着了。"王主任狞笑着拉栓上膛，"这次非得关你们禁闭不可！"
季亥将男孩推到身后。当扳机扣动的瞬间，他按下了腕表上的隐藏按钮。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子弹在空气中划出波纹状的轨迹，季亥看见小何寅惊恐的表情逐渐凝固，追兵们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录像画面。整个场景开始褪色，如同被水晕开的墨画。
"找到核心了？"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季亥转身，看见成年何寅站在逐渐虚化的木屋中央，脖颈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你..."季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是哪个时间点的何寅？"
"最后那个。"未来何寅走向正在消失的小男孩，"林德的实验把不同时间线揉成了乱麻，这里是其中一处打结的地方。"
他蹲下身，轻轻碰触小何寅后颈的锚点符号。男孩的身影立刻分解成无数光点，在空中重组为一块晶莹的锚点碎片。
"每块碎片都承载着被篡改的记忆。"何寅将碎片递给季亥，"收集足够多，就能重建真实的时间线。"
季亥接过碎片的瞬间，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五岁那年暴雪夜，确实是何寅背着他穿过操场去医务室；父母实验室的爆炸前，有人将他塞进了紧急冷冻舱；甚至更早的、不应该存在的画面——两个婴儿被并排放在孤儿院门口，手腕上系着相同的编号牌...
“不，不对，这也不是真的！”
可这念头只在季亥脑海里出现了一瞬，转瞬即逝
"这些...都是真的？"季亥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何寅没有直接回答。他伸手抚过季亥耳后本该有芯片的位置："纠察者不是敌人，它们是时间线的白细胞，专门清除像林德这样的异常点。"
四周的景象开始崩塌，树木和积雪化作数据流消散。季亥感到自己在急速下坠，何寅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等等！"他奋力抓住对方的手，"下次在哪里汇合？"
何寅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季亥记忆中最温柔的那个笑容："所有时间线收束的地方。"
白光吞没了一切。
季亥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站在联邦基地的主控室里。周围的工作人员各行其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腕表显示的时间是——第一次跃迁测试前24小时。
"季博士？"技术员疑惑地看着他，"您要的数据整理好了。"
季亥低头看向手中的数据板，上面正是他修改过的跃迁路线图。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块发光碎片正静静躺在他的制服口袋里。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了一秒。季亥抬头，正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走廊闪过——那挺拔如松的轮廓，分明是何寅。
"抱歉，突然想起有急事。"季亥将数据板塞给技术员，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应急通道里，新鲜的血迹星星点点延伸到楼下。季亥跟着血迹来到B7储藏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推开门刹那，粒子枪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
"证明你是季亥。"阴影里的男人声音沙哑，
季亥的目光滑过对方渗血的颈侧，落在那双熟悉的眼睛上。他慢慢抬起左手，做了个幼稚的勾手指动作——那是孤儿院里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我找到好吃的了"。
枪管微微颤抖了一下。
"第二次见面了，上校。"季亥轻声说，"这次该你告诉我秘密了。"
何寅放下枪，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色和胸前可怕的伤口。当季亥下意识去扶时，摸到了满手温热的鲜血。
"没时间了。"何寅将一个金属盒塞进他手里，"林德已经启动最终程序，下次跃迁会直接连接两个时代。"
季亥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五块发光碎片，加上他口袋里的那块，正好拼成半个锚点核心的形状。
"还差一半..."
"在其他时间线里。"何寅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听着，关键不是收集碎片，而是..."
他的身体突然前倾，重量完全压在季亥肩上。季亥这才发现何寅后背有个贯穿伤，制服已经被血浸透。
"医疗舱！坚持住，我马上..."
何寅虚弱地摇摇头："记住...收束点..."他的手指在季亥掌心划过一个坐标，"那里有...最初的..."
话未说完，何寅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季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对方的胸膛，就像触碰全息影像。
"不！"他徒劳地抓向正在消散的光点，"这次我绝不会再忘记！"
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前，何寅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季亥读懂了那个口型——
"下雪天见。"
走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季亥迅速擦掉眼泪，将金属盒藏进制服内侧。当林德带着警卫冲进来时，他正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储藏室里。
"季博士？"林德镜片后的眼睛眯起，"这个区域现在禁止进入。"
季亥露出困惑的表情："系统通知我来取跃迁舱零件。"他晃了晃手中的权限卡，"出什么问题了吗？"
林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没什么，可能是系统故障。"他做了个手势，警卫们收起武器，"对了，明天测试前记得来做最终体检。"
"一定。"季亥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手在口袋里握紧了那块发光的碎片。
走廊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当季亥经过监控探头时，影子突然不自然地扭曲了一瞬——那轮廓分明是两个人交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