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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雪落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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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亥站在观测窗前，看着雪花缓缓飘落。这是联邦基地的人造天气系统，为了缓解长期地下生活带来的心理压力。
雪片在接触到地面防护罩时无声消融，像一场永远触不到的海市蜃楼。
腕表震动起来，林德的加密信息在屏幕上跳动：【最终检测提前，现在来C12实验室】
季亥的指尖轻抚过藏在衣领下的金属盒。六块碎片安静地躺在里面，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
自从昨夜与未来的何寅的相遇后，他注意到基地的某些细节正在发生微妙变化——走廊长度比记忆里短了三米，食堂菜单上消失的蓝莓酱，以及越来越频繁的电力波动。
这些全都是时间结构不稳定的征兆。
"季博士？"技术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的体检预约不是在明天吗？"
季亥转身，认出这是昨天递给他数据板的年轻人。对方胸牌上写着"陈渝"，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位置的技术员应该姓张。
"临时调整。"季亥露出程式化的微笑，"对了，上次要的太阳黑子光谱分析..."
"已经发到您终端了。"陈明指了指自己的耳麦，"林博士说这次数据特别重要，关系到最终跃迁参数。"
季亥点点头离开，拐弯时余光瞥见陈渝后颈闪过一道暗红。他猛地停住脚步，但那片皮肤已经重新被衣领遮住。
C12实验室的门禁系统比平时多了一道生物识别程序。当季亥把手指按在扫描仪上时，皮下植入的纳米芯片突然传来尖锐刺痛。仪器绿灯亮起，显示的身份信息却让他瞳孔骤缩——【访问权限：林德项目组，三级研究员】
这绝对不是他的权限等级。
"来得正好。"林德从里间走出，白大褂下露出高领毛衣的黑色边缘，"最后阶段的神经同步需要你配合。"
实验室中央的医疗舱已经被改装成连接装置，几根粗大的数据缆如同章鱼触手般缠绕在舱体表面。季亥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两个陌生研究员，他们的制服袖口都绣着暗红色数字"7"。
"我记得第七组没有这两位成员。"季亥故意放慢脚步，手指悄悄划过腕表侧面。
林德嘶哑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特别调来的神经学专家。"
他递过一支装有荧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先稳定你的同步率，跃迁时脑波震荡太危险了。"
季亥接过注射器，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他太熟悉这种药剂了——时间锚点稳定剂，理论上能保护穿越者不被平行时空的记忆干扰。但金属盒里的碎片突然发烫，某个陌生记忆闪回眼前：实验室爆炸前，母亲正将同样的液体注入昏迷的父亲静脉。
"我需要先了解成分。"季亥转动注射器，"上次的稳定剂让我产生了幻觉。"
林德的表情瞬间阴沉："这不是请求，季博士。联邦最高指令授权我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任务成功。"
角落里的研究员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季亥的背部抵住冰冷的操作台，腕表屏幕无声亮起——何寅曾悄悄安装的频谱分析程序正在疯狂报警，注射器里的液体辐射值超标400%。
这不是稳定剂，是记忆清除剂。
"当然，为了任务。"季亥突然将注射器扎进操作台的应急接口，蓝色液体瞬间被吸入管道系统，"不过我觉得中央电脑更需要稳定。"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季亥踹翻了身旁的仪器架。趁着电路短路爆出的火花，他冲向实验室侧门，权限卡划过读卡器时发出刺耳的拒绝音。
"拦住他！"林德的怒吼混着电流杂音，"别让他接触主控室！"
季亥的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某种强大的神经抑制信号通过基地网络直接攻击了他的植入芯片。
他的视野瞬间模糊，踉跄着扶住墙壁，摸到满手温热的液体——不知何时，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都变成了血红色。
金属盒在胸前剧烈震动，六块碎片同时发出高频嗡鸣。季亥强忍剧痛将它们取出，碎片自动拼合成半个核心，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正是基地的三维地图——一条闪烁着蓝光的路径蜿蜒通向底层的废弃能源舱，那里标注着何寅最后留下的坐标。
"你以为自己在拯救什么？"林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走廊广播系统将话语扭曲成非人的音调，"时间线早就混在一起了！"
季亥撞开通往维修通道的防火门，生锈的金属楼梯向下延伸进黑暗。追兵的脚步声在身后回荡，某种更可怕的寂静却从下方漫上来——那是所有机械运转声都消失后的绝对静谧。
当季亥终于到达底层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停滞。
废弃能源舱中央站着何寅。
不，那更像是何寅的投影。他全身笼罩在淡蓝色光晕中，胸口嵌着另外六块拼合而成的发光碎片，透过半透明的身体能看到背后的管道。更诡异的是，七个不同年龄的何寅正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身上轮转——从五六岁的孩童到二十出头的青年，最后定格在季亥熟悉的那个面容。
"收束点..."季亥向前一步，金属地面突然亮起蛛网般的纹路。他低头看去，发现那些发光的线条组成了巨大的锚点符号。
"时间锚点的原始位置。"何寅的声音带着多重回声
"第一批实验者试图固定历史的地方。"
追兵撞开楼梯间门的声音近在咫尺。季亥立刻冲向能源舱中央，手中的半块核心与何寅胸前的碎片产生强烈引力。当两块碎片即将接触时，林德的粒子枪光束贯穿了何寅的投影。
"终于齐了。"林德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他胸前的锚点碎片正疯狂脉动，"几十年的等待..."
何寅的投影剧烈闪烁，却没有消散。七个不同年龄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时间锚点不是用来固定历史的工具——"
"——它是记忆的保险栓。"季亥接上后半句，某种超越个人认知的理解突然清晰，"当时间线被篡改时，只有锚点核心保存着真实的记忆。"
林德冷笑着举起枪："多么感人的顿悟。可惜太阳熄灭前，人类只需要一条时间线——我选择的那条。"
枪响的瞬间，季亥与何寅的投影同时将两块核心碎片合二为一。耀眼的白光中，季亥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飞舞：
五岁雪夜，何寅确实背着他穿过操场，因为那天他偷跑出隔离室发了高烧；
父母实验室爆炸时，是年幼的何寅将他塞进冷冻舱，代价是自己被赶来的警卫抓住；
最关键的碎片——孤儿院档案室里被焚毁的那页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同年同月同日接收的双胞胎弃婴，编号A-7与B-7...
"我们是..."
"第一批成功的时间锚点实验体。"何寅的声音在光芒中变得清晰，"父母用我作载体固定了你的时间线，代价是我的记忆会不断被重置。"
白光渐渐褪去，季亥发现自己站在完整的锚点符号中央。林德和追兵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环绕能源舱的十二个圆柱形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何寅，从孩童到成人，胸前的碎片发出规律脉动。
"纠察者呢？"季亥转向身旁终于实体化的何寅，"它们不是要清除异常点吗？"
何寅的指尖轻触最近的培养舱："我们才是异常点。林德是纠察者的人类宿主，他以为在利用它们，实际是被它们当成了清除锚点的工具。"
舱体突然全部开启，十二个何寅同时睁开眼睛。季亥的耳后传来芯片重新激活的刺痛，基地的平面图在视野中展开——三百多个红点正在向底层移动，全部标记着林德的生物信号。
"时间循环要闭合了。"何寅们齐声说，"太阳熄灭前，我们必须重建完整的时间锚点。"
季亥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走向主控台，将手按在身份识别器上。这次系统显示的权限让所有设备同时启动：【最高管理员权限确认：季亥博士，锚点计划创始人】
"欢迎回家，弟弟。"最年长的何寅微笑着按下总控开关。
能源舱的地板开始旋转，十二个培养舱排列成钟表数字的布局。季亥站在正中央，看着何寅们胸前的碎片脱离身体，与金属盒里那半块核心在空中组合。当完整的锚点核心形成时，整个基地剧烈震动起来。
"最后一步。"何寅们伸出手，"需要锚点载体的基因密钥。"
季亥毫不犹豫地握住那些或大或小的手。剧痛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他感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离、复制、重组。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又消失，最后定格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场景：
纯白的实验室里，两个婴儿并排躺在保温箱中。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他们后颈植入微型芯片，而男人记录着数据："双生子锚点实验第七次尝试，基因锁设定为..."
剧痛达到顶峰时，季亥终于听清了那句话："...只有彼此触碰时才能激活。"
强光吞没了整个空间。当季亥再次恢复视觉时，发现自己站在联邦基地的主控室里，周围的工作人员各行其是。腕表显示的时间是——第一次跃迁测试前24小时。
"季博士？"技术员疑惑地看着他，"您要的太阳黑子数据整理好了。"
季亥低头看向手中的数据板，这次他注意到边缘刻着一行小字：【雪停时来B7储藏室】
走廊的观测窗外，人造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季亥摸了摸耳后完好无损的皮肤，嘴角微微上扬。这次，他记得所有事。
包括最重要的一件——时间锚点的核心从来不是冰冷的科技造物，而是两个灵魂跨越无数时间线也要找到彼此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