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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逆时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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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亥推开门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正沙沙播放着上个世纪的民谣，音调忽高忽低像是信号不良。他反手锁上门，指腹擦过腕表表面——何寅留下的密码需要特定频率的声波才能解码。
"《雪绒花》..."季亥突然认出这段旋律，孤儿院唯一那台电视机里放过这首歌。他轻轻哼起副歌部分，腕表屏幕随即亮起一串坐标。
储物架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隐藏的升降梯。季亥踏入轿厢的瞬间，失重感猛然袭来——这不是普通电梯，而是某种小型跃迁装置。
轿厢停止，门外是一片开阔的雪原，远处联邦基地的轮廓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
"时间夹缝。"身后传来何寅的声音，"两个跃迁时点之间的缓冲地带。"
季亥转身，看见何寅靠在一棵冰晶凝结的枯树上。不同于之前见过的任何版本，这个何寅左眼呈现出诡异的银白色，细看会发现瞳孔里有数据流闪动。
"你的眼睛..."
"代价。"何寅碰了碰那只不自然的眼睛，"我在太多时间线里停留太久，身体开始数据化了。"
雪原上的风突然改变方向，卷起的雪粒在空中组成模糊的画面：七个不同年龄的季亥正在不同场景中奔跑，每个身后都追着黑影般的纠察者。
"林德不是唯一宿主。"何寅挥手打散雪花，"每个失败的实验体都成了纠察者的容器。他们正在吞噬所有可能性，只留下太阳必然熄灭的那条时间线。"
季亥想起父母笔记上的记载：时间锚点本该像种子，在每段历史中长出不同的未来分支。但若所有种子都被销毁...
"人类就真的只剩三个月了。"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冰晶，"我们需要完整核心。"
何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银白色的数据流从指缝间溢出。当他摊开手掌时，掌心躺着朵冰做的玫瑰，花蕊处嵌着块微小的发光碎片。
"最后一块。"何寅将冰玫瑰别在季亥领口，"来自最初的时间线。"
花瓣接触皮肤的瞬间，季亥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年轻的父母站在实验室里，怀中抱着两个婴儿。母亲正将同样的冰玫瑰放在某个保温箱上，花茎上刻着"给永远的小亥"。
"这是..."
"时间锚点的原始载体。"何寅的声音开始失真，"父母用北极万年冰层里的特殊晶体做成记忆容器。我和你就是..."
他的身体突然闪烁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季亥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雪粒。
"听好。"何寅的身影越来越淡，"完整核心激活需要双生子同时在两个时代启动。你去2124年父母实验室，我留在现代引爆跃迁舱。能量共振会形成新的锚点..."
"等等！"季亥徒劳地抓向正在消散的光点，
"纠察者会追踪相同基因信号。"何寅最后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记住，当冰玫瑰融化时..."
话音未落，暴风雪突然加剧。季亥被强风吹得连连后退，重新跌回升降梯轿厢。门关上的刹那，他看见整个雪原正在崩塌，无数发光的纠察者从裂缝中涌出。
轿厢急速上升时，季亥发现冰玫瑰真的开始融化。水滴顺着花瓣滑落，在制服上留下深色痕迹。当第一滴水珠落地时，储藏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林德带着十几个"研究员"冲了进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纯黑色。
"真感人。"林德的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声，"但你们忘了件事..."他的胸口突然裂开，伸出由无数代码组成的触须，"纠察者早就学会伪装成记忆了。"
季亥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林德说的没错，他无法确定刚才见到的是真正的何寅，还是纠察者制造的幻觉。冰玫瑰加速融化，转眼只剩花蕊处的碎片还发着微光。
"把核心交出来。"林德的声音突然变成何寅的语调，"我可以让你选个喜欢的结局。"
季亥的指尖碰触到花蕊。在碎片被取出的瞬间，储藏室突然陷入绝对黑暗。某种超越听觉的声波在空气中震荡，季亥感到耳后的旧伤疤开始发烫——那是植入芯片的位置，虽然现在那里空无一物。
黑暗中亮起十二个光点，排列成钟表形状。每个光点里都站着不同年龄的何寅，最小的那个只有五六岁，正踮脚去够悬浮在空中的冰玫瑰碎片。
"时间到了。"七个声音同时说。
季亥突然明白该做什么。他咬破食指，将血滴在花蕊碎片上。血珠接触表面的刹那，所有何寅的身影都转向他，银白色的数据流从他们眼中涌出，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锚点符号。
林德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般扭曲变形。当锚点符号完全成形时，季亥看到自己胸前飘出另外十二块碎片——原来它们一直藏在每次跃迁时纠察者留下的伤口里。
十三块碎片在空中旋转组合，发出的强光让整间储藏室如同暴露在正午太阳下。林德和纠察者们在这光芒中像蜡像般融化，露出体内蠕动的黑色代码。
"现在！"季亥抓住完整的锚点核心冲向门口。走廊上所有监控屏幕同时爆出雪花点，基地广播系统自动播放起《雪绒花》的旋律。
主控室乱作一团。季亥撞开门的瞬间，正好看见"现在"时间线的何寅将粒子枪抵在下颌——他正要按计划引爆跃迁舱。
"住手！"季亥将核心抛向半空，"我们不用牺牲！"
核心悬浮在主控台上方，投下的光幕中闪过无数时间线的碎片：2124年父母实验室里的冷冻舱，1987年雪地里奔跑的两个小男孩，甚至更早的画面——远古北极的冰层中，两朵并蒂而生的冰玫瑰正在发光...
何寅放下枪，两人目光相遇的刹那，某种超越语言的默契自然形成。他们同时伸手碰触核心，异口同声说出父母笔记上记载的激活密语：
"让记忆成为新的历史。"
强光吞没了一切。
季亥感到自己在解体又重组，无数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清晰的感知是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体温透过交握的掌心传来，比任何锚点都更令人安心。
当光芒褪去时，季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医疗舱里。窗外阳光正好。
腕表显示日期是——第一次跃迁测试当天早晨。
舱门滑开，何寅拿着数据板走进来，脖颈上没有任何伤口。
"模拟测试结果不错。"他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不过你坚持要加的第三次跃迁点还是太冒险。"
季亥接过杯子，发现杯底刻着朵小小的冰玫瑰。当他抬头时，何寅正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对他眨眨眼，唇角勾起只有他们才懂的弧度。
"走吧。"何寅转身时，后颈隐约露出个发光的锚点符号，"该去拯救太阳了。"
季亥跟上去，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耳后——那里的皮肤下，某种晶体正在脉动。
走廊窗外，人造雪又开始飘落，但这次他知道，在某个时间夹缝里，永远会有个雪停的约定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