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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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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不久,袁维把表白的截图发给程泉,程泉草草看了一遍,说恭喜你啊。袁维兴奋过了头,打电话过来要跟他分享心情,他很没礼貌,挂了电话,说很晚了,他要睡觉了。
他并没有睡觉。他蜷在被子里把那两张截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看袁维字里行间的羞涩和纯真,他看裴宗绪一句一句耐心的回应。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裴宗绪说的“好啊”上。他看了很久,久到几乎快不认识“好”和“啊”两个字。
是真的吗?
“好”和“啊”两个字真的长这样吗?
他特地用搜索引擎查了一下。是真的。裴宗绪没有打错字。他又切回去看了看。
裴宗绪真的没有打错字。
裴宗绪真的变成了袁维的男朋友。
好吧。程泉想。
该替他们高兴的。袁维是个善良真诚的姑娘,袁维值得任何特别的人喜欢。
他摘了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看来要换副眼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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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程泉预料,裴宗绪跟袁维的恋爱竟然真的谈得有声有色。那是程泉第一次看见裴宗绪在恋爱里的样子。他仿佛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恋爱高手,真挚又温柔,纵容袁维没头没脑的醋意,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告诉袁维全世界最喜欢你,耐心而浪漫,倾听袁维反反复复的小情绪,出其不意,给袁维制造各种小惊喜哄她开心。
当然,不只是这样,袁维也慢慢变成了很特别的样子。她不再在意那些或明或暗的语言攻击,也不再理睬拿她取乐子的无聊行径。她变得像裴宗绪一样,满不在乎自得其乐,她只专注于变得更好,而不再讨好别人。于是等到程泉后知后觉发现时,她已然长成了落落大方的模样。
是很好的变化,程泉该替她高兴的。
可程泉并没有那么高兴,袁维的变化没有他的参与。他是不如裴宗绪的,他说过的一万句话也抵不上裴宗绪轻飘飘的“你好看”三个字。但袁维很善良,永远不忘照顾他的感受,于是他们两个人的约会,后来都变成了三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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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世界上很多青春爱情都无疾而终,袁维和裴宗绪也不例外。程泉坐在操场,陪袁维哭了一场。程泉问她,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分手呢?她摇了摇头,说:
“程白水,你不懂的,小绪他不属于我,他不会属于任何人。”
程泉确实不懂。于是,程泉又变成了仗义的程泉。他和裴宗绪又约在那家骨汤米线,这次,他理直气壮地开门见山:
“你为什么答应袁维分手?她很难过。”
裴宗绪还是一副懒散而自在的模样,他说:“她跟我在一起不快乐。”
胡说,和你在一起的袁维是最最充实的袁维,怎么可能不快乐?
程泉没说话,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他笑了笑,那时的程泉还辨不出他笑里的情绪。他又说:“程白水,你看我年轻又貌美,排队追我的人能绕地球三圈,维维说她太辛苦,总是很不安。”
是吗?为什么会辛苦呢?为什么会不安呢?
这些问题并不用谁回答他,他其实都明白。为了和裴宗绪相配,袁维拼了命地减肥美白学习,仿佛只要她再优秀一点,她就能在裴宗绪身边站得更踏实一点,她和裴宗绪的未来也会更明晰一点。
他原以为袁维自得其乐,他不知道,原来袁维一直都很辛苦。
程泉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应该做到好朋友的责任,现在立刻马上切断与裴宗绪的一切关系,告诉袁维,裴宗绪不值得你辛苦,告诉她如果真的不快乐,那分手也没关系。可他做不到,于是,他没有任何作为,像个没事人一样,缓缓地把微烫的骨汤送进口腔。
那天他们也是步行回家。他走在马路里侧,裴宗绪走他左边。裴宗绪不主动找话题,这晚他们依然没有聊很多。他担心裴宗绪情绪不好,可他看了好几眼,裴宗绪始终是笑着的。
他不伤心吗?他没有那么在意袁维吗?
那时的程泉很钝,既不明白袁维为什么要哭着说分手,也不明白裴宗绪为什么要用笑表达伤心。
那时的程泉也有点自私,背着好朋友,希望这条与裴宗绪同行的路能再长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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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也超出了程泉的预想,裴宗绪并没有因为和袁维分开与他渐行渐远。他还是一样,每天放学准时从后窗户探个头,不一样的是,他从前喊“维维”,现在喊“程白水”。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裴宗绪看也没看他:“我不同意。”
“你!”程泉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吗?袁维很尴尬。”
裴宗绪装聋作哑,扯着程泉说要去吃米线。
又是米线?
程泉挣开裴宗绪的手:“裴宗绪,你换个别的吃行吗?”
“不行。”
程泉翻了个白眼:“你对吃倒是挺专一。”
裴宗绪笑了笑:“我对人也很专一。”
程泉滞了滞。
是这个原因吗?
这个问题也并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裴宗绪一再来找他,只是为了能多看袁维一眼。
于是他不再多言语。
裴宗绪对袁维的专一能持续多久呢?他不知道。但他听说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对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很执着,所以他猜,也许维持不了多久。
所以还要多久裴宗绪才能喜欢上别人呢?
如果裴宗绪喜欢别人了,那裴宗绪还会来找他吗?
他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不过那天晚上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袁维给他发消息,说明天要换个位置。
缘由心照不宣。
于是他只回复了“好”。
当时的他有点怨裴宗绪,裴宗绪挤走了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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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那些有关于裴宗绪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便都有了答案。裴宗绪只难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又恋爱了。这一次的对象是外国语高中的音乐生,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像盛夏咬了一口甜瓜,又甜又脆又清爽。
他问裴宗绪,你真的对袁维一点留恋也没有了吗?裴宗绪笑他傻,然后说:
“程白水,我们早都往前看了。”
你们早都往前看了。
什么意思呢?
程泉不明白,难道只有他这个局外人对曾经耿耿于怀吗?
所以,那样自在不羁的裴宗绪,那样大方可爱的袁维,和只在他们身边很特别的程白水,只有他一个人还耿耿于怀吗?
放不下的人一点也不潇洒,所以他才不要做那个放不下的人。他说:
“那很好啊,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袁维交了新朋友,成绩也保持得很好。裴宗绪有了新女朋友,身边还是前呼后拥。一切都很好,所以,过去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也很好。
哪怕他和裴宗绍之间脆弱的关系也随着过去的日子过去了,哪怕,他又要变成那个不怎么特别甚至有点平庸的程泉,这样也很好。
然后他说:
“裴宗绪,我已经连着一个月晚饭吃米线了,我不想吃米线了,你明天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他便转身向回家了。这次他走得很快,也没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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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裴宗绪不会再来了,可第二天放学,后门窗户又传来裴宗绪的声音。他唤“程白水”,程泉的笔尖停滞住,他又唤了一声“程白水”。
程泉回头,裴宗绪半个身子探进教室,挤得靠窗的同学不满。裴宗绪冲着他笑,不是惯常的那种懒散的笑,而是爽朗又敞亮的笑:
“今天我们去吃蟹黄小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