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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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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国语高中音乐生的恋爱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裴宗绪周末叫程泉出来，说分手了很伤心。程泉担心他，于是谎称去同学家帮忙补习。程君玉责怪他浪费时间，说他不知道哪来的热心肠，都高三了还上赶着帮别人补习。
那是他第一次去酒吧，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算多。侍者领着他进去，卡座只有裴宗绪一个人。裴宗绪让他坐过来，他捏着书包背带，心里有点紧张。
灯光昏暗，程泉眼睛很不舒服。他很不识趣地问：“怎么约在这种地方？”
裴宗绪取笑他，说：“怎么？怕我把你带坏？”
程泉让他去死，他笑了一下，叫侍者把他存的麦卡伦拿过来。侍者去取酒，程泉的目光紧跟着侍者的背影，侍者转身回来，他又连忙错开视线。
“放这就行，你去忙吧。”
侍者说完“有事叫我”就走了。裴宗绪只倒了一个杯底，递给程泉：“你尝尝喝不喝得惯。”
程泉接过杯子，盯着焦糖色的液体看了一会儿，裴宗绪还是笑着看他，似乎真的在等他的反馈。他看了看裴宗绪，然后抿了一口。
不好喝。
他皱着眉看裴宗绪，裴宗绪笑得更盛了。他叫来侍者，给程泉端杯可乐，然后接过程泉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杯里的酒一瞬间便消失了，程泉仿佛透过他的喉管，看见酒液滑进胃里。
他有点错愕，但他没有说劝阻的话，因为他莫名觉得，裴宗绪就该是这样的，裴宗绪的杯里盛的就该是禁忌。
没错，裴宗绪就该是这样的，懒散的，自在的，超脱标准的。或许称不上好，但也算不得坏。裴宗绪就是裴宗绪，仿佛独立于俗世种种，任何标准都不足以框住他。他那么特别，那么超然于世，程泉忽然变得很贪心，仿佛只是和他坐在一起，他也变得特别而超然于世。
但他太贪了，他一想到裴宗绪喝酒的原因，心就酸得揪在一起。
明明才不到两个月，难道比失去袁维还要伤心吗？
她对裴宗绪来说，就那么特别吗？
“你这次……”程泉想了下措辞，“也很伤心吗？”
裴宗绪还是笑，仿佛只会用笑来表达情绪，程泉学得很慢，哪怕看了一年，依然不能领会裴宗绪每个笑的含义。
程泉看着他，眼睛里的关心和担忧怎么也掩不住，他的笑僵了僵，随即便故作轻松，揽过程泉蹬鼻子上脸：“是啊，我很伤心。”
他第一次离程泉那么近，近到能看清程泉脸颊上每一根可爱的小绒毛。他看程泉直挺秀气的鼻子，看程泉清澈淡漠的眼睛。
他不顾程泉阻拦，摘了程泉的眼镜。他又凑过去，去看程泉清澈淡漠的眼睛。
“程白水，你的眼睛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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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程泉做了学生时代最叛逆的事。他发了条短信给程君玉，说晚上在同学家留宿，便关了手机。他无暇顾及明天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风暴，跟着裴宗绪上了出租。裴宗绪喝得不算多，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呼吸浑重，呼出来的热气像是要直接吹进他心里。
他让裴宗绪起来，挺直了胸膛，尽量让裴宗绪靠得舒服。
裴宗绪家里没有人，他准备了一路的问候和说辞也没了用处。裴宗绪让他随意，但程泉规矩惯了，不敢真随意：
“这么晚了，叔叔阿姨还没回来吗？”
裴宗绪倒水的手一顿，嗤笑一声，程泉怔了一瞬，不确定那笑是不是在表达轻蔑。
“哦，我一个人住。”
高中生也可以一个人住吗？
程泉眼里的羡慕不加掩饰，想也没想，脱口便说“好酷”，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蠢，悻悻地闭了嘴。
裴宗绪又笑了一下。
程泉实在有意思。他把水递过去，程泉一边双手接过，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在观察他有没有受到冒犯。他觉得有趣，故作腔调，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用余光观察程泉。
果然蔫了，刚才说“好酷”的撒欢劲全变成了内疚和可怜。
裴宗绪忍不住又笑，程泉闻声，又用那双清澈的可怜的眼睛看他。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帅哥都这么酷。”
程泉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裴宗绪觉得很好玩，挪到他身边，捏着他的下巴端详。程泉歪头挣了一下，裴宗绪并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也许是昏暗的灯照得他发晕发困，也许是刚才喝得可乐里被哪个坏人掺了酒精。总之程泉神志不清，甚至忘记了手的存在，仿佛全身感官，都集中在了裴宗绪目光降临的地方。
不，并不止。
靠近裴宗绪皮肤的汗毛是立起来的，耳道里灌的也全是裴宗绪的呼吸声。哦对，还有鼻腔里的酒香。只是程泉还不明白，那样难以下咽的酒，为什么一悬在裴宗绪身边，就变得又醇又冽了。
太近了。
近到裴宗绪的睫毛快扫到他的鼻尖了。
他咽了下口水。
心如擂鼓。
太近了。
他很害怕裴宗绪听到他丢人的心跳声。
裴宗绪就是裴宗绪，仿佛永远不会觉得擂鼓般的心跳声丢人，仿佛也永远不会产生擂鼓般的心跳。下一秒，他和程泉的距离便归零了。他埋在程泉肩窝，像想到了什么趣事，哧哧地笑。程泉很不高兴，错开肩膀，作势要把他摔下去。
可他没能得逞，裴宗绪像只没长骨头粘虫，整个上身扒在他背上。他趴在程泉耳畔，用粘连的、含糊的声音，懒洋洋地说：
“我们程白水是例外，我们程白水是爱学习的宝宝帅哥。”
程泉动作顿住，过了半晌，费劲地托着懒得出奇的裴宗绪转身。裴宗绪依然不肯起来，于是又跌靠在程泉怀里。
“我才不是。”
“不是什么？”
程泉转过头不看他，忽然觉得难为情：
“我一点也不爱学习。”
我一点也不爱学习，我才不是什么好学生。
你看到的程泉是我装出来的，怎么样裴宗绪，被我骗到了吧。
没有回应。
裴宗绪整张脸埋在程泉肚子上，程泉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程泉试探地叫他的名字。
依然没有回应。
“嘁，属猪的吧，说着就着。”
怀里属猪的脑袋动了动，程泉立马噤声。
果然不能背后骂人。
程泉有点儿戒备，努力地想，如果裴宗绪损他他该怎么说话才能呛到裴宗绪哑口无言。事实证明是程泉多虑了。猪脑袋压根没打算抬起来，左半边脖子僵得厉害，裴宗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朝另一边，枕着程泉的肚子，继续假寐。
倒真像快睡着了，连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
“不愧是我们泉神，不喜欢的事情都能做得这么出色。”
程泉梗了一瞬，像是准备好的拳头被一团棉花包住，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对啊，裴宗绪怎么会损他呢？他为什么会以为裴宗绪会损他呢？
裴宗绪又说：
“以后不想写作业就来这儿，我们做些帅哥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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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裴宗绪实在太懒，于是那晚，程泉便连床新被子都没有拿到。他躺在裴宗绪一米五的小床的另一边，死死攥着被角，一边跟裴宗绪争被子，一边觉得自己傻逼。
做好了明天挨骂的准备，就是为了晚上和这死猪抢被子？
程泉转头，忿忿地给了裴宗绪一记眼刀。裴宗绪毫无察觉，好死不死，还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
……
程泉扶额，很不客气地抬腿踹了裴宗绪两脚。裴宗绪惊醒，猛地扭身，下意识抱住程泉。
无事发生。
裴宗绪松了口气，打开床头灯，却挨了程泉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裴宗绪，你再卷被子试试呢？现在是11月，你要冻死我啊！”
“我习惯面朝窗户睡，要么你睡我右边？”
说罢便站起来，给程泉让了地儿。程泉翻过去，特地留了点被子压在身下防着裴宗绪故技重施。裴宗绪跨过去躺下，伸手关了床头灯。
视野里又只剩安静的黑。
程泉这两脚算是把两个人的瞌睡都踢没了。裴宗绪没说话，甚至连个身也没翻。程泉听他的呼吸，然后偏头问他几点了。他说不知道，又调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程泉在黑暗里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聪明呗。”
不怎么费力就想到程泉尾巴翘到天上的滑稽样，裴宗绪笑了笑：
“对，我们家程白水全世界第一聪明。”
程泉暗爽。
但是吧，倒也不能这么过分。
于是他只暗爽了一小会儿，就装模作样地教训裴宗绪，让他低调点少胡说。裴宗绪不服气，辩驳说：
“我没有胡说啊，我的世界就这么大，你就是我的世界里最聪明的人。”
程泉哑然，半晌没有说话。裴宗绪却来了兴致，支着脑袋瞧程泉还能翻出什么花来。程泉一句话也不说，一巴掌把裴宗绪摁下去，用行动让裴宗绪闭了嘴。
大概过了很久，久到裴宗绪的呼吸又开始放缓了。程泉还是没有睡意，他转头看了看裴宗绪。
夜太深了，窗帘把城市的夜色和月光遮得严严实实。他看不见裴宗绪的脸，于是，他在脑子里一点一点勾勒裴宗绪的五官。
他每天都能见到这个人，于是，他没花多少心思，便把那团黑影填满了。他看着那团黑影，像在和裴宗绪对视。
他声音很轻很轻，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自言自语：“为什么是我呢？”
“什么为什么？”
竟然没有睡着。
他只有半点搅扰裴宗绪睡眠的歉意，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他看着那团黑影说：
“为什么一直来找我呢？”
裴宗绪没有笑，也用近乎呢喃的语气回答他：“没有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