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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   他没能等回他的猫,但他等来了许久不见的裴宗绪。第二天一大清早,裴宗绪拎着箱子出现在他家门口,头发被雾气打得微湿,不知道站了多久。毕竟是他打电话过去,人才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眼神闪了闪,有点理亏。

      裴宗绪像是真的冻久了,脸在晨光里白森森的,连嘴唇也是白的。他没程泉那么多小九九,只顿了半步,便两三步跨上台阶,像中间不联系的许多时间不存在似的,一下扑到程泉身上。程泉挣扎,他便用一贯的伎俩,束着程泉的手臂。

      程泉耸了耸左肩,肩膀上的大脑袋岿然不动:“起来,你很重。”

      “不。”

      裴宗绪非但不抬头,还变本加厉,用冻得发红的鼻尖蹭程泉的脖子:“我又累又冷,我起不来了。”

      好吧。

      程泉毕竟不占理,轻而易举便妥协了。他拖着裴宗绪,裴宗绪拖着箱子,艰难地往里挪。好容易挪到沙发旁,他让裴宗绪坐下歇会,裴宗绪听话地坐下了,可圈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于是,程泉被转了半圈,在裴宗绪怀里落座。

      “……”

      可裴宗绪只抱了不到半分钟,没等程泉警告他放开,便松开了手臂。程泉站起来,转身想骂他,他环着手臂抱着自己哆嗦,装成淋了一夜的落水狗。

      程泉无奈,拉起一旁的盖毯,往他脸上一拍。

      他见好就收,咕蛹着把自己盖严实了。

      程泉煮了一锅馄饨,他最近学做饭,亲手调的馅儿擀的皮,馄饨捏的有大有小,有的像吃撑了的老鼠,有的像窝成一团的废纸,卖相委实难看。

      连锅把馄饨端出来,裴宗绪看了一眼,白花花一锅,活像混着呕吐物的浆糊。

      裴宗绪嘿嘿一笑:“我不饿,我想睡会儿。”

      “……”

      好吧。

      程泉也觉得很抱歉,他的手艺实在见不得人,裴宗绪大老远这么着急赶过来,就拿这个招待他确实过意不去。他给裴宗绪指了他的房间,然后一个人拣着能吃的挑着吃了。

      裴宗绪累极了,说睡觉真的倒头就睡。程泉收拾完,实在没能忍住,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他坐在床边地毯上,像那七年里很多次那样,趴着看裴宗绪的睡颜。

      瘦了,眼窝陷进去,黑眼圈耷拉着,看着很不精神。刚洗完澡不久,脸上竟然也没有一丝血色,像具陈尸,毫无生机。

      这真的是裴宗绪吗?

      就算睡着了眉头也不安生,眼睫也颤动着,像做了噩梦。他伸出手,点在裴宗绪皱起来的眉心。

      梦见什么了?

      裴宗绪睁了眼。

      程泉被抓包,尴尬地缩回手。下一秒,手被握住,整个人被一阵巨大的拉力带着,倒在裴宗绪身上,砸得裴宗绪闷哼一声。程泉忘记起身,也忘记了责怪裴宗绪胡闹,一整个被裴宗绪熊抱着,一点也没挣扎:
      “你……现在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

      裴宗绪眼神闪了闪,又用一个无关紧要的笑带了过去:“思念成疾。”

      “……”

      程泉黑着脸撑着手臂坐了起来,裴宗绪不愿意说,他就没继续问下去。万和光给他请的厨师被他辞了,他打电话给陶伯,请他买些食材过来,然后按照食谱,给裴宗绪煮了一锅粥。

      看得出来,粥是严格按照教程做出来的,没有一点儿“灵机一动”。裴宗绪不接,程泉也不惯着他:“你自己喝,你敢让我喂你,我就让你尝尝滚粥烫人脸的味道。”

      裴宗绪这才撑着坐起来,捏着碗沿,一勺一勺地吹,一勺一勺地吃。热粥下肚,他的身体才算回了温。他吃完饭,追着程泉下了床。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程泉洗碗。程泉不和他说话,他没话找话,问程泉为什么不用洗碗机。

      “一个碗,顺手的事。”

      又没话了。裴宗绪不死心,又问:“猫找到了吗?”

      程泉手上动作一顿:“没有。”

      看来这个话题才是打开程泉话匣子的钥匙。裴宗绪看着程泉失落的背影,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他提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办法:
      “我再给你买一只吧。”

      买一只?

      买什么?买猫吗?

      程泉一下火了,恨不得把手里的抹布抽他脸上。语气还算得上稳,但眼神几乎掺了刀子:“那你能把程灰灰买回来吗?”

      “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我的程灰灰。”

      裴宗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程泉没再不依不饶,错身走出厨房。

      程泉走一步,他便跟一步。程泉坐下,他就盘腿坐在程泉脚边。裴宗绪很努力,他们的距离始终没有超过半米。他问什么,程泉拣着能答的应一声,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

      他坐在程泉脚边,像条黏人的大狗。程泉捧着书,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伸手握住程泉的小腿,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程泉挣扎不得,书往桌子上一摔,不耐烦地看着他,用眼神问他到底要干嘛。他得寸进尺,下巴搁在程泉膝上,摇尾乞怜,求程泉理理他。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以前明明什么都对我说……”

      程泉打断他:“别说以前。”

      求你了,别说以前。

      脸上的笑僵了僵,裴宗绪立马又换上了更饱满更讨好的笑:“那说说你来这边之后的事情吧,我很想听。”
      我很想……把我错过的你的生活全部补上。

      “吃饭睡觉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又是一盆冷水,但并没有浇灭裴宗绪的热情,只失落了几秒钟,他便又抖擞起来:“说说你的猫吧,男孩女孩?他可爱吗?”

      程泉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句话便终结了话题:“他不可爱,他长得很难看,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裴宗绪又想说什么,程泉弯腰,欠身盯着他,眼神里是十足十的认真和执拗:
      “裴宗绪,你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喜欢你,因为想见你。接到你的电话一秒钟都等不了,想过来陪你找猫给你擦眼泪。想听你叽叽喳喳,就算骂我也没关系。

      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呢?想你想得快要疯掉,才发现手机里竟然没几张你的照片,连回忆都找不到可以寄托的媒介。

      可你说不想见我。

      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也知道,是我不配。

      -

      水青冈的涩味弥漫在空气里,阳光照在大餐桌上,桌上垒着的书,几乎要把程泉的脸遮住了。程泉的眼睛依然清澈,像是能照亮一切,他突然就觉得一切都那么轻而易举,于是,他毫不费劲地开了口:
      “是你招我来的。”

      程泉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想回应裴宗绪含糊不清的回答。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因为他一个电话就立刻出现在这里,见面之后甚至一句寒暄也没有就过来抱着他,明明知道他长达七年的喜欢还要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程泉大概知道为什么,可程泉不再想替他跟自己解释了。

      因为裴宗绪任何不想说的缘由都与他无关。

      就在程泉以为他再也等不到裴宗绪的答案时,裴宗绪又用力扯了个笑,如果忽略他眼睛里的落寞,他几乎真的要以为,裴宗绪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又毫不在意。

      “程白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程泉让他滚。

      -

      滚是不可能滚的,裴宗绪没脸没皮,赖着不走。程泉倒没赶他,只是没给他收拾房间,也不允许他进自己卧室。他只好凑合着睡沙发上,半夜趁程泉睡着再偷溜进卧室。结果程泉第二天早上被他胳膊压醒,没等他溜走就发现了。他又被赶出卧室,还喜提锁门待遇。

      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心。这别墅没装防盗窗,他翻窗户爬进去,照样搂着程泉睡。不过他这回更小心,提着一分精神,愣是捱到天擦亮,又翻窗户跑出去了。

      不过他只这么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晚上他从外面刚拉开窗户,屋里的灯就被点亮了。程泉拉开窗帘,看着还扒在窗口的他:
      “挺有精神啊,大晚上不睡觉趴我窗台上晒月亮。”

      裴宗绪扯着嘴角尬笑,默默收回手脚。

      “进来吧,”程泉给他让了地儿,“走门出去。”

      他又翻了进来,在程泉的注目下,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他走得特别特别慢,十来步的距离被他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程泉没有心软,他站在门边,突然转过身:
      “程白水,我明天要走了。”

      程泉拉窗帘的动作顿也没顿,像是无动于衷。

      他看着程泉的背影,又说了一遍:“我明天就要走了。”

      会留他吗?哪怕是礼貌性的。或者像以前那样,开玩笑说巴不得他赶紧走。

      算了,还是不要了,他现在听不得程泉赶他。

      “程泉,我……”

      他几乎就要告诉程泉这么久不来找他的缘故了,可程泉冷冷地看向他,然后说:
      “哦,祝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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