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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   第一百零三章:梅雨里的药香与未凉的粥

      梅雨季的雨总带着股挥不去的潮意,像林瑜晾在廊下的药草,明明晒了三天,摸上去还是软乎乎的。暮椿蹲在灶门前煎药,陶壶里的药汁“咕嘟”冒泡,苦涩的香混着水汽漫出来,呛得他直皱眉。林瑜坐在窗边翻医书,指尖划过“紫苏治风寒”那行字,忽然说:“去年这时,你淋了雨发烧,我给你煎的药,苦得你偷偷往里面掺糖。”

      暮椿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窜起来舔着壶底,把他的侧脸映得发红。“那不是怕你难过嘛,”他闷声说,“你守在我床边熬了两宿,眼睛都熬红了,我要是说苦,你肯定又要自责没放够蜜。”

      林瑜放下医书,走到灶边掀开壶盖,药汁翻滚着泛起褐色的沫。“傻样,”她用木勺撇去浮沫,“良药苦口,掺了糖就不管用了。”她忽然想起那天凌晨,她趴在床边打盹,醒来看见暮椿正笨拙地给自己换额头上的凉布,手一抖,把瓷碗摔成了两半,他慌忙用袖子擦地上的水渍,却被碎片割破了手指,血珠滴在药渣里,像颗没化开的朱砂。

      雨敲在窗棂上噼啪响,暮椿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裹得严实。“给你的,”他把纸包往林瑜手里塞,指尖沾着的炭灰蹭在她手背上,像朵小小的墨花,“前儿去后山采的,你说泡水喝能清火气。”

      油纸里是把晒干的金银花,花瓣蜷成淡黄色的小卷,带着淡淡的清香。林瑜捏起一朵凑到鼻尖闻,忽然发现花茎上系着根细红绳——是她去年给他编的手链,断了之后他一直收着,没想到竟用来捆花了。“这绳……”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暮椿挠了挠头,耳尖在药香里泛着红:“看着扔了可惜,捆花正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编的绳,结实。”

      灶上的药快煎好了,林瑜找出个粗瓷碗,准备倒药汁时,忽然想起什么,从樟木箱里翻出个青花小罐,往碗里舀了勺蜂蜜。“去年没给你放够,”她搅着药汁,褐色的液体里漾开圈浅黄,“这次多放些,不苦了。”

      暮椿看着她低头搅药的样子,忽然说:“其实你不用总想着给我弄这些,我身体壮着呢。”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暖得像灶膛里的火。他知道林瑜这阵子总失眠,夜里总听见她在翻医书,说“梅雨季节容易生病,得提前备好药”,其实她是怕他再像去年那样淋雨发烧。

      药煎好时,雨势渐小。林瑜把药碗端到桌上,暮椿却没动,从灶后拖出个陶钵,揭开盖子,里面是碗温热的白粥,上面卧着个溏心蛋。“刚趁你翻医书时煮的,”他把粥往她面前推,“你早上没吃多少,先垫垫肚子,空着肚子喝药伤胃。”

      粥香混着药苦漫在一起,林瑜忽然想起今早天没亮,她起来煎药时,看见灶台上摆着个空碗,里面还留着点粥底——原来暮椿比她起得更早,怕吵醒她,连碗都没来得及洗。“你什么时候起的?”她舀起一勺粥,米香在舌尖散开。

      “天刚亮,”暮椿喝了口药,苦得他龇牙咧嘴,却硬是咽了下去,“听着雨小了,想着去给你采点新鲜的薄荷,结果到了后山才发现,薄荷被雨水泡得发蔫了。”

      林瑜的眼眶忽然有点热,低头喝粥时,眼泪差点掉进碗里。她想起去年暮椿发烧时,她也是这样,守在灶房给他熬粥,他说“你熬的粥比蜜还甜”,其实那粥里只放了点盐,是他怕她难过才说甜的。

      “对了,”暮椿忽然想起什么,“张婶说她孙子出疹子,问你有没有法子。我把你上次配的药膏拿了些给她,她说等雨停了就来谢你。”

      “谢什么,邻里街坊的。”林瑜把剩下的粥推给他,“你喝吧,我饱了。”她知道暮椿早上肯定也没吃,他总这样,有好东西先想着她。

      暮椿没推辞,端起粥碗喝得飞快。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却温柔得很,像在给这对相对而坐的人哼首浅淡的歌。林瑜看着他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梅雨季也没那么难熬了——有个人愿意陪你在雨里煎药,愿意把断了的红绳系在花茎上,愿意在你没察觉时给你煮好一碗热粥,这样的日子,再潮湿的梅雨也浸不透心里的暖。

      午后,暮椿去修漏雨的屋顶,林瑜坐在廊下翻晒药草。金银花、紫苏、薄荷……她把这些带着清苦香气的植物分类捆好,挂在檐下的竹架上,像串起了整个夏天的安稳。忽然听见屋顶传来“哐当”一声,她慌忙抬头,看见暮椿正从屋顶滑下来,手里还攥着片摔碎的瓦。

      “没事吧?”林瑜跑过去扶他,看见他裤腿被划破了,血珠正往外渗。

      “小意思,”暮椿咧嘴笑,想站起来却疼得皱了眉,“就是瓦碎了,得去镇上买新的。”

      林瑜把他扶到廊下坐下,转身去拿药箱。碘伏擦在伤口上时,暮椿疼得抽了口冷气,却还在念叨:“别耽误了晒药草,这雨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大了。”

      “药草哪有你重要。”林瑜的声音有点硬,却把绷带缠得格外仔细,“老实坐着,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裳。”

      暮椿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住她:“林瑜,等雨停了,咱们去趟镇上吧。”

      “买瓦?”林瑜回头。

      “也买两尺蓝布,”暮椿的声音低了些,“给你做件新褂子,你那件袖口都磨破了。”他去年就想给她买,却总被她以“还能穿”挡回来,这次说什么也得买。

      林瑜的脚步顿了顿,眼眶又热了。屋檐的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响,像在数着他们的日子。她忽然想起医书上说的“心暖则体安”,原来最好的药,从不是陶罐里的苦涩汤汁,而是身边这个人笨拙的惦记——他记得你爱喝金银花水,记得你空肚子不能喝药,记得你袖口磨破了需要件新褂子,这些藏在梅雨里的细碎心意,比任何药材都能让人心里踏实。

      暮椿靠在廊柱上,看着林瑜把药草挂得整整齐齐,忽然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雨还在下,药香漫了满院,混着粥的米香,成了这梅雨季里最实在的味道。他想,等雨停了,不仅要给她买蓝布,还要买支新的银簪,就像去年她掉在药罐里的那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心里一直惦记着。

      林瑜端来杯金银花水,放在他手边。“凉了喝,”她说,“清火气。”

      暮椿点点头,看着杯里蜷曲的花瓣慢慢舒展,忽然觉得这梅雨也没那么讨厌了。只要身边有她,就算天天下雨,心里也是晴的,就像这杯金银花水,初尝有点苦,回味却带着甜,像极了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日子,苦里藏着暖,潮里裹着香。

      暮色漫进院子时,雨终于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照下来,在檐下的药草上投下斑驳的光。林瑜坐在暮椿身边,两人一起看着远处的山尖慢慢露出轮廓,像幅被雨水洗过的画。

      “明天去镇上,”林瑜忽然说,“我给你也扯尺灰布,做条新裤子,你那条膝盖都磨薄了。”

      暮椿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好啊,顺便给你买串糖葫芦,你上次说想吃。”

      屋檐的水滴还在落,敲在青石板上,像在为这约定打着节拍。灶房里,那碗没喝完的药还放在桌上,蜂蜜的甜已经慢慢渗进苦涩里,像他们的日子,在梅雨季的潮湿里,一点点熬出了温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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