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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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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慈笑了笑,像是突然听见猴子说人话了一样,掀起眼皮高看了他一眼:“大主教想瞻仰一番自己所信仰的神,我以为这是本能呢。”
——还是回答得滴水不漏。
女仆很快送上了餐点,段慈就只专注用餐,不再说话了。
真是不好对付啊。
沈威说,段慈虽然是个摇摇欲坠的大主教,但人很聪明,颇有段守节的风范,让他务必把段慈收入麾下。
这件事情显然不能一蹴而就,他得好好计划一番。
清河一边啃着嘴里的牛肉,一边若有似无地瞥着长桌对面的段慈,心里稍微对这个人有了点把握。
啃了几口,他就有些失望地放下了刀叉。
果然,没有车上的蛋糕好吃。
段慈的吃相很斯文,一举一动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是贵族世家里养出来的继承人,聪明、自负,偶尔还会有些刚愎自用。
清河不太会应付这种人,就想着问问谢望昭有什么好办法,但他掏出手机一看,谢望昭居然还在睡。
他晃了两下手机,谢望昭就稍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看来是靠不住了。
“阁下介意我抽根烟吗?”对面的段慈突然问道。
“请随意。”
主教抽烟,这真的没问题吗?他心想。
清河原以为段慈还会挑几个刁钻的问题为难他,但没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段慈抽完烟就告辞了,看起来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走出神宫,正对面就能看见中心城城中央那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映照着谢望昭那张沉睡的脸。
段慈驻足看了两秒,才弯腰坐进了车子里。
—·—
“你别总是睡啊,段慈这人要怎么拉拢?”
眼见着谢望昭就要沉睡一整晚,清河忍无可忍地摇晃着手机。
“十个我都说不过一个段慈,我要怎么拉拢他?”
他喊得嗓子都快劈了,谢望昭才终于勉强坐直了身体,含着睡意道:“我以为你可以自己解决的。”
“做不到。”他干脆地认输,“段慈这类人看着温和好欺负,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
“也许你可以试着感化他,孩子们都很好说话的。”
清河简直被气笑了:“你管段慈这种老狐狸叫‘孩子’?还觉得他‘很好说话’?”
他才活了二十年,段慈应该一百多岁了吧?
他换了个方式,问道:“那你以前是怎么说服段守节的?”
“感化。”
“那沈威呢?”
“感化。”
“那其他人呢?”清河急得要捂他的嘴,“不准再说什么‘感化’了。”
谢望昭无奈摊手:“其他人不需要感化,让沈威打一顿就好了。”
“哇,那还真是简单啊。现在我去打段慈一顿,猜猜我会怎么死?”
谢望昭被他逗笑了:“你还挺有趣的。”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这家伙感觉就是要比他好看很多,笑起来也很不一样。难道他对这家伙也会有什么神明滤镜吗?
清河默默摸了摸自己乱频的心脏,恶狠狠警告:“你不许再笑了!”
谢望昭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沈威那中气十足的嗓子响了起来:“父神,清河先生,是我。”
“请进。”
“这是段慈的资料。”沈威抹了把头上的汗,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清河。
沈威这些年放飞自我,他以前的下属大多都跑了,他废了很大劲儿才搞到这些资料。
沈威和段慈不太熟悉,但也知道他不太好对付,才东跑西窜去搜罗了些消息,希望能帮上父神的忙。
“谢谢沈上校。”清河硬着头皮接过了文件,翻了两页,简直是满头大汗。
“不知阁下与大主教的晚餐怎么样?他说了些什么?”
“不怎么样,他看起来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意向,感觉他完全不信任我。当然,我也不是很信任我自己。”
谢望昭敲了敲屏幕,强调道:“我信任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清河没说话,学着谢望昭的样子摊了摊手。
“我和段慈的父亲以前有些交情,他也是一个忠于父神的人。只是他被段慈保护得太好了,我没办法接近他,否则应该可以从他那边下手,逼段慈就范。”沈威若有所思。
“段慈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不会给我们这么做的机会的。”清河摆摆手,“我们再找点别的办法。”
沈威在这里待了没多久,他的下属就急得进来催促他离开,他只好告辞匆匆走了。
清河忍不住朝谢望昭竖了个拇指,调侃道:“你找手下真是有一套的,沈威对你可真是忠心耿耿。”
“沈威不是什么手下,他只是个可爱的孩子,总是很听我的话。”
见谢望昭又要露出那副介于慈爱和悲悯的神情,清河赶紧打断了他。
“段慈的父亲段守节以前应该也听命于你吧,你怎么不像找沈威一样去找他?段慈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听爸爸话的乖宝宝吧?”
“发生了一些事,我不想去见他。”谢望昭那双银灰色的温柔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况且哪怕没有我,你也能说服段慈的。”
清河总觉得谢望昭在隐瞒着一些事,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但清河再多逼问他两句,他就闭上眼说他犯困了,趴下就睡。
“你是周公再世吧?难道你其实是睡神……?”
—·—
鹤林大教堂的办公室里。
因为神明的突然“降临”,中心城里发生的破事少了好多,这几天他感受到了点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中心城平静得让他都开始犹豫,需不需要真的信任那个莫名其妙的穷人,成为那个穷人手里的一把钝刀。
但转念一想,他这想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努力了百年,别说复兴昭星了,就连让中心城恢复和平都做不到,更何况一个伪神。
与其花时间胡思乱想,不如费点功夫想想怎么把那三个城区主拉下马。
段慈的双腿放在办公桌上,脚边放着一本三指厚的经书,指尖夹着根烟,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说曹操,曹操到。
管家敲了敲门,沉声道:“主教大人,东城区的城区主程胜来了。”
“请五分钟后让他进来。”
反正没人看着,段慈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粗口,紧接着赶紧掐了烟开窗散味,又掏出桌肚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喷。
这之后,他才正襟危坐,朝门外道:“请让程先生进来吧。”
程胜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说话尖酸刻薄,又笨头笨脑,看到点小便宜就走不动道。
这些年下来他之所以还没被其他两位城区主拆吞入腹,完全是因为段慈在其中斡旋。
“哟,主教大人可真是让人好等。”
程胜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旁若无人地坐到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程先生怎么突然有空来教堂了?”段慈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起身在程胜对面落座。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不就是突然想起来北城区这块大肥肉了,想凑上来啃一口。
这些年来,中心城被瓜分成四块,包括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三个城区主一人拿走了一块,剩下一块最不好吃的就留给了段慈。
说是留给段慈,但其实只是因为北城区又穷又乱,也不好分,才暂且让他管理。而他身为大主教,其实于情于理,占着北城区都很不合适。
然而其他三个城区主互相掣肘,再加上北城区在段慈的把控下慢慢站了起来,他们即使垂涎三尺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打破了中心城的平衡。
现在伪神来了,他们估计也是怕段慈带着北城区投靠伪神,才着急忙慌地来敲打他,让他把肉吐出来。
程胜的脸上绽开一个圆滑油腻的笑,暗戳戳道:“我是想来看看你这教堂供的是哪个神,突然有点好奇了。”
“以前是哪个神,现在就是哪个神,神谕告诉我,人是不能三心二意的。”段慈四两拨千斤地顶了回去,程胜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我也不跟你装了,不管你供哪个神,现在都得给我把北城区吐出来。”
段慈不慌不忙:“阁下问过其他两位城区主的意见了吗?他们怎么说?”
先前那三个大主教遗留下来的麻烦简直多如牛毛,这三位城区主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蠢归蠢,但性格多疑敏感,既不愿意给他放权,又怕另外两位分到的蛋糕比自己多。
光是平衡这三位的关系,维系这来之不易的位置,就够让他头痛的了。这些年他们争斗不断,把段慈逼疯了好几次。
也不知道这种时不时因为三个笨蛋引起的偏头痛到底算不算工伤,希望神能念在他受此折磨的情况下,让他死后上天堂吧。
程胜恼羞成怒,顿时拍案而起,拔高了嗓门吼道:“我程胜办事什么时候得问他们两个了?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阁下别急,要不然先听听我的想法。”段慈笑眯眯地给他续了杯茶,还是胡说八道地忽悠他,“我知道我当然不应该管着北城区,但阁下想想,现在我要是放手,其他两位城区主肯定会提议均分北城区吧?阁下能分到的不就只有那么一点。
“那还不如这样,阁下还请不要急,就由我先继续管着。我会趁机说服父神把其他两位城区主先取缔了,再把手里三个城区的管理权都给阁下,这样如何?”
程胜的眼珠子转了转,显然心动了,完全没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我怎么信你?”
段慈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写了张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保证书,递给程胜:“这下阁下总该信了吧?”
虽然各城区主管理着各自的城区,但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管理权,也就是说,这张保证书完全就是张空头支票。
程胜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把它叠了两下塞进了胸前的兜子里,哼笑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见他大摇大摆地离开,段慈也懒得再维持那张虚伪的和善面孔,低声骂了句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