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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分魂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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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后山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
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从铅灰色的天空坠落，将整片山峦裹进一片苍茫。后山的练武场早已没了边界，只有一道银色的身影在风雪中格外刺眼——昊晨赤着双脚站在没膝的积雪里，单薄的练功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中冻成坚硬的冰壳，每一次抬手，都能听到布料撕裂般的脆响。
“哈！”
他一声低喝，掌心凝聚的月华之力如利剑般劈出，正中前方那块高数丈的玄铁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玄铁石应声碎裂，飞溅的石屑混着雪沫打在他脸上，留下细密的血痕。可他像是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石屑纷飞的方向，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红。
“还不够……”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样的力量，根本不够……”
三天前，他终于从师父断断续续的叹息里，拼凑出了“太子闭关”的真相——哪里是什么闭关，分明是天君陨落、界石崩裂，玄真哥哥独自扛起了整个天界的烂摊子，甚至可能……已经身陷险境。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口。他想起玄真哥哥剥离龙骨时苍白的脸，想起别院回廊那盏永远为他亮着的长明灯，想起临行前对方转身离去时，那道看似挺拔、实则孤寂的背影。
原来从一开始，玄真哥哥就独自承受着这么多。而他呢？他这个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幼狼，除了拖后腿，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昊晨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瞬间被冻成鲜红的冰晶。他转身想再提剑，却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雪地里。
“咳咳……”他咳着血，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的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视线模糊中，他仿佛看到玄真哥哥站在清灵池畔，金眸里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指尖拂过胸口取骨的地方。
“玄真哥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虚影，抓住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雪花。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顺着风飘了过来。那香气很淡，混在风雪里几乎难以察觉，可昊晨的鼻尖却猛地一颤——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天界特有的“蚀心散”，当年银月狼族被围剿时，他曾在族人的尸体上闻到过同样的气味。
是冲着他来的！
昊晨心头一凛，强撑着坐起身，循着香气望去。只见练武场边缘的雪地里，一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往他修炼的方向撒着什么粉末，那粉末遇风即散，化作透明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往他这边飘来。
“长老会的人……”昊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在天界待过几年，自然认得那黑影身上的服饰，是鹤氅长老的亲传弟子。这些人恨他这个“银月余孽”，更怕他成长起来，成为玄真哥哥的助力。
蚀心散能乱人心神，放大负面情绪，若是寻常修士沾了，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他们竟如此狠毒，连他这个尚未长成的狼崽都不放过！
愤怒像野火般在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昊晨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躁动，那些被玄真哥哥以清心术法压制的戾气，正顺着蚀心散的引诱，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
“吼——”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低吼，银眸瞬间被猩红覆盖。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枚粗糙的护身符——是他两万岁生辰时，用自己的狼毛编的，当时玄真哥哥说“天界重器，无需此物”，却被他偷偷藏了起来，贴身戴了这么多年。
此刻，护身符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像是有生命般，轻轻舔舐着他躁动的灵力。那暖意里带着熟悉的、属于玄真哥哥的神力气息，温柔却坚定，像一只无形的手，稳稳按住了他即将失控的心神。
“玄真哥哥……”昊晨愣住了，眼眶突然一热。
他想起玄真哥哥为他取名时说的话：“昊晨，望你如朝阳破晓，不被阴霾蔽。”
原来玄真哥哥早就知道，他心里藏着灭族的仇恨，藏着随时可能失控的戾气。所以才用龙骨为他重塑根基，用清心术法为他压制心魔，甚至……连这枚被他嫌弃过的护身符，都被悄悄注入了神力。
“我不能失控……”昊晨咬着牙，用尽全力对抗蚀心散的引诱，“我要是疯了，谁去帮玄真哥哥？谁去查清楚狼族灭族的真相？”
他猛地闭上眼，识海里那道属于玄真的神力越来越清晰。他想起临渊将军曾说过，他的命是玄真哥哥用龙骨换来的，他的灵力与对方同源，甚至……他们的神魂之间，早已结下了看不见的羁绊。
“如果……如果我的力量不够，”昊晨的识海深处，一个念头疯狂滋生，“那我的神魂呢？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去看看他？”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被仇恨与不甘裹挟，在识海里痛苦挣扎；另一半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向往，朝着某个方向轻轻飘去。
那是天界的方向，是玄真哥哥所在的方向。
“玄真哥哥，你等我。”他在心里默念，“我现在还回不去，但我会让一部分的我，先去找你。你别怕，我陪着你。”
随着这个念头落下，那缕平静的神魂突然挣脱了肉身的束缚，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银光，冲破昆仑的结界，冲破漫天风雪，朝着天界的方向疾驰而去。
银光掠过凌霄殿时，临渊正站在丹陛上与长老会对峙，他腰间的佩剑突然轻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却终究被界石裂痕的巨响掩盖。
银光掠过清灵池时，池面上的冰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荡漾的水波，水波里倒映着玄真即将踏入轮回通道的身影，模糊而孤寂。
银光没有停留，径直冲向那片通往轮回的虚空。它能感觉到，玄真的神魂正在坠入无尽的黑暗，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玄真哥哥！”
在神魂彻底融入轮回通道的前一秒，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而此时的轮回通道里，玄真正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过往的记忆在飞速消散，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天界的危机，甚至忘了那道银发少年的模样。可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模糊的刹那，他突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暖意，像是有人在轻轻拉住他的手。
“别走……”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
玄真的神魂微微一颤，像是找到了锚点。他不知道这声音是谁，却莫名地不想挣脱。黑暗中，他下意识地朝着那暖意传来的方向，伸出了手。
两道微光在无尽的虚空中相遇，轻轻缠绕在一起。
一道来自即将历劫的孤神，一道来自追随而来的幼狼。
没有言语，没有拥抱，却在这一刻，许下了跨越轮回的约定。
而昆仑的雪地里，昊晨猛地睁开眼。银眸中的猩红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眼底深处、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缕神魂已经追向了轮回，只觉得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淡了许多，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虽然不在身边，却也未曾远离。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剑，重新站直了身体。风雪依旧很大，可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会变强的，”他对着天界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等我足够强了，就去接你回家。”
话音落，他再次提剑，剑气划破风雪，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斩向漫天苍茫。
他不知道，他与玄真的缘分，早已在轮回的丝线中，缠绕得更深。这场跨越三界的追随，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