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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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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冬天，裴诏宁一早就接了谢源去他家，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先去给我爸妈买点东西，然后，回我家。”
“呀，太好了。”
“我爸妈……嗯，知道你，还挺不情愿的，不过他们没理由不让你回去。”
“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在外面住宾馆也行。”
“也行，我陪你一起住。”
他们先去了商场，给裴诏宁的母亲买了几件真皮大衣，给父亲买了两提酒。赶在中午前上了高速。
他轻车熟路地驶入自己家那片宽阔的草坪，白顶宽檐的房子逐渐出现在眼前，天色渐晚，明黄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两个身影守在院子里，裴诏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我妹夫，另一个是我弟弟——你认识的。”
谢源瞧着那仿佛落雪的素白的屋子，眼里藏不住的欣喜。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裴诏宁停好车，牵着他的手朝家门口走去。
那身材笔挺的年轻男人对裴诏宁打了个招呼，冲谢源亲切地微笑着，谢源马上清脆地喊“姐夫”，双胞胎中的一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然后痴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屋里去了，木慧岚闻声赶出来，对着哥哥甜甜地笑着，上前挽起谢源的手，带他去了客厅。
沙发上，裴诏宁的母亲雍容地坐着，她年过五旬，看上去依旧十分年轻，正端着本书安静地看着，见儿子女儿们回来了，她缓缓放下书本，冲裴诏宁伸出手：“来让妈妈看看。”
裴诏宁把谢源推倒她面前：“妈，这是小谢，我和您说过的。”
谢源赶快把两人买的大衣带过去，轻声叫道：“妈，这是我和诏宁给您买的。”
裴母将目光转向他，不置可否地将那沓大衣放到一旁，用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最后伸手象征性的从他的脸颊划过，“嗯”了一声，就转身对着裴诏宁道：“去看看你爸爸吧，你们好久没见了。”
裴父坐在餐桌前，双手抱臂，一言不发，裴诏宁简单冲他问了个好，就拉着谢源坐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上，裴父瞥了他一眼：“离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吗？”
最后位置定了下来，裴父坐主位，裴诏宁坐在他右手边最近的地方，他死死拉住谢源，谢源浑身好不自在，还好对面是木慧岚，木慧岚一直安慰地冲他微笑，这让他心中宽慰了不少。
裴父始终板着一张脸，在保姆端上饭后，他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就吃菜，裴诏宁也不惯着他的脾气，在母亲动了筷子以后，先夹了个芋泥山药到谢源的碗里，用目光制止住他磕磕绊绊的道谢后，裴诏宁挑衅一般看向父亲。
裴父目光平淡地落在桌角的小儿子身上，不偏不倚，一点也没有看向他。
裴诏宁轻笑了一声，挨谢源挨得更近了些，给他卷了一个烤鸭，小声地嘱咐道：“别搭理他，他就那种人。”
谢源小心地朝他微笑了一下，怯生生地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裴父一撂筷子，起身就走。谢源吓得浑身一颤，裴诏宁忙安抚他：“没关系的，他就是这个习惯，每年吃完饭都会出去走一走。”
谢源放下碗：“我能出去找你父亲说些话吗？”
裴诏宁不解地看向他：“你不用理他的，我和你过好日子就行了。”
谢源咬着嘴唇：“他……对我的印象不可能更差了，我想去试一试，至少让他觉得我不那么怠慢。就看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去很不礼貌。”
“我妈妈不会在意这些的。”裴诏宁沉吟了一会，“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宁哥，有你在……我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他冲着裴母微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和裴父一前一后在路上走了很久，裴父在余光瞥见他时冷冷地哼了一声，谢源也不理，跟他走了很久，才平静地说：“您也很喜欢一个人出来走走吗？”
裴父没有搭理他，他似乎也不需要裴父回答，因为他一路上语气都平淡得更像是自说自话。他说：“我也喜欢这样，小的时候总觉得家里太挤了，于是七八岁就自己往外面跑，那个年纪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自己一个人在外头逛，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总觉得心里放松很多。”
裴父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没说话。谢源继续说：“那时候觉得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连我这个人也不存在，好像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跑了出去，和天地对话，那时候难得轻松一些……”
裴父打断了他：“小宁说你很聪明。”
“有时候比较神叨罢了，哪儿算得上聪明。”
裴父盯着他：“小宁跟你说过吗？他读高中的时候，对理科也特别有灵性，那时候他跟我说，学这些的时候好像正在把自己整个灵魂献出去，躯壳不在了，看世界才能看得更清晰一些——但我当时觉得他就是在胡扯，后来让他读了国际贸易，小宁为此一直跟我不和。唉，难怪他会喜欢你，你跟他当年完全一个样。”
谢源静静地望着他：“我很荣幸。”
“你要是个姑娘，我实话和你说。”裴父将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我会拿出一切资源栽培你，你想出国读书也行，进那个什么研究所也行，你有那个能力，我家有那个资本，小宁也支持你，只可惜——”他眯着眼睛，把手放下了，“你是个男的。”
谢源嘴唇颤抖地看着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下雪了，两片轻盈的雪花飘进他的领子里，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裴父背过身去：“天冷了，你赶紧回去吧。”他顿了顿，嗤笑一般补充道，“不然小宁又该心疼了。”
“那么……您……”
“他都把你带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裴父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小都是按我的规矩长大的，从来都没按照他自己的心意办过事，我要是连你也要管，他恐怕能直接跟我断绝关系吧。”
谢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归于沉寂，他怀着一颗年少老成的心最后望了望裴父，然后轻声说道：“谢谢您……爸……”
“别喊我爸，我还接受不了。”裴父背过手去，“你赶快回去吧。”
他刚回屋发现裴诏宁已经下好了饺子，那人在氤氲地雾气里抬头一看，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下雪了。”谢源淡淡地说。
“啊，这里冬天经常下雪的，不过今天是除夕呀，也算是——瑞雪兆丰年了。”裴诏宁把饺子盛出来，“外面冷，没冻着吧？”
“没冻着。”谢源跑过去帮他端饺子，裴诏宁在碰到他那双冰凉的手的一刻眉头皱了皱，抓过来先握到了自己怀里。
“还说没冻着，你手明明这么凉。”他招呼两个弟弟去把饺子端过去，自己则拉着谢源坐到了暖气最热的地方，“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说，他特别后悔，这么多年都让你活在他的规矩之下，虽然他不满意我，但因为是你的爱人，他愿意包容我，以及——”谢源顿了顿，“他希望你能理解他。”
裴诏宁的表情古怪地变化了一下：“你不用替我父亲说好话，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长，他那个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他搂住谢源躺倒在沙发上，“你不需要缓和我和他的关系，你只用……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好吗？”
谢源抠着他睡衣的扣子，点了点头。然而当裴诏宁背过去拿东西时，他小声说道：“可是他叫你‘小宁’啊……”
年夜饭最后吃得大体还叫人满意，最后裴父板着脸塞给了谢源一个红包，裴诏宁瞧见了连忙出言感谢，被他爹用目光狠狠地制止了。
裴诏宁的两个弟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见自己父亲如此和平地接纳了这件事，开始千方百计地想要捅出些篓子，又是阴魂不散地在两人面前晃悠，又是阴阳怪气地说些酸言酸语，最后一个弟弟甚至搂着谢源：“嫂子，你知道不？我哥的前女友可漂亮了。”
谢源抬眼看了一眼裴诏宁，裴诏宁嘴里还含着筷子：“你去教训吧。”
于是谢源一手提着一个，关进了裴诏宁的房间。
一直到大半夜他们三个也没出来，裴诏宁觉得好笑，又不好打扰，在父母睡去后就歪在沙发上刷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不多时他忽然被吵醒，一抬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弟弟跪在沙发前，哭得涕泗横流。
弟弟说：“我不该那样对小谢哥哥的，他真好，呜呜呜——哥，我要考研！”
裴诏宁揉了揉眉头：“考研？烤鸭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