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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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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他去上班，见公司门口都被红色横幅围起来了，他心里一惊，顺理成章地想到了父亲那几天的诡异行为和公司手头的这笔大生意，心里暗道不好，刚掏出手机就接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
妹妹说，父亲被查了，因为贿赂，现在家里的产业都被查封了，这一查才知道，公司的税务条款也存在问题，里里外外列了好几条，若真一一核对下来，家里是一条活路也没有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公司被收购了，父亲被带走调查，妹妹手足无措地哭道：“哥，怎么办啊……”
裴诏宁的内心倒很平静，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完全空了，他清了清嗓子：“先回去吧。”
“回哪儿啊，哥，我们房子都被收了……”
裴诏宁愣住了：“房子能有什么……？”
“人家说是非法财产，哥……”
裴诏宁深吸一口气：“让那俩在学校里的好好读书，去给祁哥打电话，能补的就补，总之爸不能进去。”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目光停在唯一的那个置顶上，置顶那人这几天特别忙，一个消息也没发过，最近的一条，两人欢天喜地地订好了要去云南旅游。
他眼眶有些湿润，手指一抖，把他删掉了。
他自己账户上还有千把来万，没有被封冻，只是当罚款条文下来，填补空挡后也不剩下什么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孤家寡人的感觉，带着母亲跟着妹妹住进了妹夫家，妹夫倒是很体谅他，不过面对一个商业上的失败者，没有足够的资金，任何体谅都是闲谈。
很快判决结果下来了，父亲入狱，家产被没收，裴诏宁在J市的一栋房子倒是幸免于难，然而抱着某种歉疚的心态，他说什么也不愿回到J市去。母亲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慌了神，每天都央求着裴诏宁把父亲救出来，裴诏宁深知此次事态的严重性，父亲被判了八年——还是在体谅他年事已高的基础上，他所有的关系也是建立在父亲的基础上，随着父亲的入狱，他一时间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
裴诏宁觉得委屈，但他没有时间为自己委屈，妹妹终日没精打采，精神涣散，原本雷厉风行的做派全不见了。她婆婆可恨有这样一个亲家，日日拿她出气，妹夫与她大吵过几次，最后实在抗衡不过，一气之下带着妹妹去了另一座城市。裴诏宁和母亲不好多住，呆了两天也走了。他租了间离妹妹家近的房子，妹夫家请的有保姆，便把母亲安排了去住，自己则一门心思拉拢合伙人想要东山再起。
他想过谢源，想他很多，只是每次想到他只会感到痛苦和内疚，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卑微，苟且，靠着别人的接济苟延残喘，肩上再也无法承担起被一个人爱的能量。有时午夜梦回，他回到自己敞亮的办公室，抬头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自己，他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那人没有躲闪，而是笑嘻嘻地问：宁哥，等放假了我还来给你当助理吧。裴诏宁在梦里摇了摇头：你该找实习了，去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必挂在我身上。然后他就醒了，第二天发现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查封那天正好谢源硕士毕业答辩，他忙的一天都没看手机，心里想着答辩后要跟裴诏宁好好出去玩一趟，去年去浙江赶的时候不好，雨水多，大半的时间两人都在屋里，今年可要挑个好时候。
答辩的过程很顺利，他满心欢喜地走出礼堂，打算给裴诏宁发个消息，刚打开微信却看到了公众号的头条：爆！知名外贸企业惊曝丑闻，已被带走调查。
他本想划过去，心却越来越慌，鬼使神差点了进去，逢春集团的名字赤裸裸出现在眼前。
眼前是黑的——他感到头晕，扶着柱子给裴诏宁发消息，却发现自己被删了。这两年他起早贪黑，身体早就不堪其负，又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甘念棠坐在床边，无限担忧地望着他，见他醒了，那人的神色明快了一些，但很快就不笑了：“是因为裴诏宁吧？”
“我没事。”谢源撑着身体坐起来，“他们是怎么回事？”
“情况很复杂。逢春在几年前确实是先锋企业，信誉良好。但是这几年经营不善，赔了很多钱，他们老总耐不住性子，去行贿，恰好遇上国家严查，被当做典型抓起来了。”甘念棠淡淡的说。谢源意识到他的话里藏了很多细节，情况远比他说的复杂。
“近期你不要去找他，很危险，不要和他沾上关系。”甘念棠盯着他的眼睛说。
谢源空洞地点了点头。
“你很想他吗？你有多想他。”甘念棠抓起他的手贴在唇边，“我们一起做了这么多科研，你为什么不能多想想我呢，别看外面了，你看着我！”
谢源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现在不是想不想他的问题，我当年入学的时候，受了他们家很多照顾，如今他们有难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不能——”
“我不会去找他的。阿甘，你告诉我，应该会有一大笔罚款吧，他应付的过来吗？”
甘念棠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给了我一套房子和一辆车，还有一些奢侈品，房产证在我这，你帮我都卖了吧，把钱给他送过去，虽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到底……”
“车和别的东西我能卖，但房不行，房产证上是他的名字，他眼下多水深火热的人物，我不想趟这浑水。”
“行，谢谢你。”谢源有气无力地倒在靠背上。
“你今天的答辩现场我去看了，很完美。”甘念棠想了很久才说，“如果我是某位博导，我肯定会争着要你。”
谢源感激地望着他：“谢谢你，但我可能……读不了博士了。”
“你不要想着他。”
“跟他没关系，我没钱，也没家人的支持，裴诏宁老说我不像是那种能赚钱的，现在得先学着养活自己了。”
甘念棠的嘴比什么都快：“我养活你，我可以供你读，多大点事呀，只要你一答应，今年十月就可以投简历去，你要是喜欢华大就还在华大读，要是想去国外，我陪你一起去。”
谢源沉默地低下头：“阿甘，你对我太好了，但眼下我真没那个心情继续读下去。”
“你还想他？”
“我怎么可能不想呀，我们在一起七——快七年了，爱情也快过成亲情了，最开始的激情消磨几年就不重要了，剩下的只有相濡以沫的陪伴，但这种陪伴的粘性更紧，让人分不开。”
甘念棠叹了口气：“他到底哪儿好了呀，你跟被他下了蛊一样，怎么一点也不懂趋利避害呢。”
“就是喜欢，就是爱，没理由的。你要是非让我想个理由，那可能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支持我，让我学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他为我考虑很多，你就当我是报他的恩吧。”
“他到现在还没主动联系你就是想让你和他撇清关系，他不想连累你，可你非要去蹚那浑水，你呀你——”甘念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也许也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是你。”
“我不会贸然去蹚浑水的，我有自己的考量。”谢源说，“可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你管他，唉，那我怎么办，说了要跟我做科研的。”
“那……你等等我？”谢源试探地问，“等他这事儿平了，我还回去读，你要去哪里工作？我找你去。”
“真的？”甘念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想去那个航空航天研究所，小时候爸爸带我进去过一次，自那以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好啊，你先去，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我会去找你的。”
甘念棠抿着嘴笑了一阵，然后说：“我给你熬了参汤，应该马上就好了，我去看一下。”
“谢谢你了。”他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阿甘，这里不是你的出租屋吧？”
“哦，这是我家。”甘念棠把火关小了一些。
“你……家？”
“我家啊，怎么，你住着不自在？没关系的，今晚我妈妈不回家。”
甘念棠端着碗参汤走了过来：“我喂你。”
“我自己来吧，真腻歪。”
“有什么呢，你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就够了。”
最后谢源低声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他们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哪怕一点……”
甘念棠的神情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用勺子搅着那碗参汤，沉默了许久，最后说：“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