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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一天晚上谢源回来的很晚,裴诏宁只当又是加班,靠在沙发上等的直犯困,没想到门开后,谢源失魂落魄地跌了进来,他目光空洞,脸色惨白地盯着裴诏宁。
      裴诏宁从未见过他这番神态,吓了一跳,忙去抱着他:“怎么了?来快坐下。”
      “宁哥。”谢源颤颤地说,“你父亲,去世了……在狱中……”
      裴诏宁放开他,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什么都在想,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谢源已经将他扶到了沙发上,脑海里只盘旋着他最后两句话。
      他能想什么呢,能说什么呢,恨吗?早就不恨了,若说有多依恋,倒也没有,他只是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空荡荡的,会灌风,很疼,他怔怔地盯了谢源一会儿,脱口而出:“我要他道歉。”
      谢源连忙安抚他,他却疯了一般大喊:“他欠我一个道歉,他怎么教我做人的?凭什么我们的人生过成这个鬼样子,他怎么教我的……”
      谢源一点点拍着他哄他睡着了,夜半忽然惊醒,他下意识抓住身边人,听见谢源吃痛地叫了一声,他如同海蛇环住猎物一般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第二天他和妹妹去办理丧事,母亲的眼睛空了,心也空了。裴诏宁看着格外心疼,他明白全家的责任都在自己肩上,虽然在父亲入狱的那段时间,他就一直承担着重担,可直到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
      其实有时候也能退一点的,退到谢源怀里,那人毫不吝啬地施舍给他所有的爱,只有他的臂弯是柔软的,只有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裴诏宁发觉自己无比依恋他,仿佛一个巨大的氧气阀,只有在他怀里才能畅快地呼吸。
      父亲去世后,事情仿佛有了一些眉目,父亲的老友可怜他形单影只,答应带他一起做生意,只是目前还缺点东西,裴诏宁在一步步补齐。
      这段时间两人都稳定了下来,谢源有空时还会掏出自己以前的资料,对照甘念棠发给他的文献,看的津津有味。裴诏宁告诉他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七月前能招来第一单,有了本金的支持,以后的路几乎是一马平川。
      谢源笑笑说那真好,十月就可以去申请读博了。
      他坐在灯光下安静地写着什么,裴诏宁歪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灯光下谢源的轮廓格外柔和,他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了,他倒了杯牛奶给谢源,坐在他身边看那复杂的算式。
      谢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还是习惯手写,用电脑太不方便了。”
      裴诏宁点了点头。
      谢源将手搭在他手上:“宁哥,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还缺什么?”
      裴诏宁想了想:“缺一批货,一笔价值高的单子。”
      谢源抿起嘴:“我帮你想想。”
      裴诏宁摇了摇头:“不用太麻烦了。”
      夜里谢源觉得闷得很,打算去外面透透气,他刚起身,就被裴诏宁拉住了,他拍了拍他:“我睡不着,出去坐会儿。”
      裴诏宁放开了他。
      谢源闷得慌,在外面坐了半天,看出租车一辆一辆地开过去,心里无端觉得悲凉,他今年快二十六岁了,感觉已经过了大半生。
      回去后见裴诏宁还醒着,他笑了笑:“怎么还没睡?”
      “你还没回来。”
      “就这么粘我呀?”
      “我不可能再放你走了。”
      “可不带你这样污蔑人的,明明是你把我删了不许我联系你的。”
      裴诏宁自认理亏,“嗯”了一声,轻轻地抱过去吻他。
      自从从他嘴里得到了这个回答,谢源放在工作上的时间明显少了,他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向人咨询一些商业上的问题,裴诏宁看着心疼,劝了他很多次,都被驳了回来,谢源在这些方面上颇为凌厉,一面打电话一面甩开他的手:“别管我。”
      裴诏宁越来越依恋他,恨不得把他拴在身上。谢源刚满二十岁那几年,他们两人耗不完的激情,在床上一闹就闹到两三点,最后精疲力竭了才去洗澡睡觉,这些年明显淡了,但裴诏宁对他的感情却更加绵长,他更乐意抱着谢源睡,什么也不做。而且只有他在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深夜了,他困了,想睡觉,但谢源在外面迟迟不进来,他便搂着枕头发呆,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和困意斗争,巴不得它们快快占领了自己混沌的头脑,可困意偏偏不进来,只在外面盘桓,折磨着他疲惫的□□和抽搐的神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当身边人终于躺下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搂住他,熟稔地将头埋在他颈窝里。
      “热。”谢源推了推他。
      “以后别为我操心了。”他说,“别忙了,当初你读大学的时候就忙,现在因为我,反倒比那时候还忙,你跟我走吧,听我说,跟我流浪去,咱去山里,去海边,走到哪儿是哪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行。你要当科学家。你要……你离开我吧。”
      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他忽然被人晃醒了,睁眼看见谢源正跪在面前,焦急地对他说:“宁哥,我们快进货去,我跟人谈妥了,谈了好大一笔生意。”他看上去很快乐,这种神采让裴诏宁感到恍惚,他依稀记得好多年前,当这人满怀骄傲地说“华大”时,也是这样的神态,他感到眼眶有些湿润了。
      上了车他问:“是什么货?”
      “价值可高了,听你妹妹说如果经营的好的话,完全能翻盘——海关管的可严了。”
      “你不会……”裴诏宁吓得一个激灵,“你没碰……不是那玩意吧?”
      “哪玩意?”
      “就是……你没贩……那个吧?”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沾……不是违法违禁的东西,我向你保证,就是有点……有点灰色产业。”
      裴诏宁心下了然,他让谢源把车往妹妹家的方向开去,他说:“我不做总裁了,哪怕逢春起死回生,我都不做总裁了……我要你,我就要你,好好守着你,”
      “我一直都在。”谢源淡然答道,停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要去大西北了,那边有个项目需要我,如果成功的话,能够让那里的能源得到更充分的利用。我得……我得做点好事,多做点贡献……灰色产业……我竟然会碰这种东西。”
      裴诏宁知道他正直得几乎偏执,也不反驳,只是说:“我跟你去,你进了保密单位,我给你洗衣做饭。”
      “哪儿能进保密单位呀,哪儿那么厉害。”谢源的眼中无限怅然,但是对于裴诏宁一直跟着他的念头,他默许了。
      “大西北有什么呀?草原?羊群?我给你放羊去。”
      谢源笑了出来:“那是内蒙古,大西北有什么……有黄土坡,胡杨林,古长城——到时候你可得守好我,人家陕甘宁可大了,你要再删了联系方式就走,那可真找不到了。”
      “不可能再让你走了,那些日子的苦我早吃够了……等你进了保密单位,我就租栋离你近的房子,天天给你做饭,我们再养两条鱼吧?就两条,或者养些你喜欢的。你知道吗,我最想你的那段时间,天天读你的论文……”
      “你……唉,跟你说了,我不可能进保密单位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还记得去年答应过我要去云南吗?我那天答辩,答辩完出来就听见你被抓了,我当时就懵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委屈。”
      “去,这辈子肯定得去一次,不然都对不起你磨我那时间。”
      “……可我平时好忙的。”
      “那就等你闲了,咱们再去。”
      “做实验要好久哦……要三五年呢。”
      “你放心做吧,我等着你,别说三五年,就是七八年我也等,一辈子我都等。”
      “那就等老了再去吧——这样心里也老有个念想,我总觉得人只有留个念想,有件还没完成的愿望,日子才能过下去。”
      “不,我们可以期待很多地方呢,草原,戈壁,海洋……总有下一站的目标。”
      “那等老了以后跟我回家吧,你应该见见我的故乡——我简直梦里都在想它。”
      “真好,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人杰地灵的地方,才养出了你这样的人。”
      “得了,别埋汰我了,说话阴阳怪气的……”
      “我是真心——”
      “别管什么真心实意的。”谢源温柔地瞪了他一眼,“不管你安的什么心,横竖现在我们在一块,这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几年我们总是聚少散多,我读研的时候忙,见不了你,后来你个憨批走了,再后来我要去赚钱……这些日子真的好累好累,以后可别再这么累了。”
      车遇上个红灯,停下了,谢源扭过头定定地望着裴诏宁:“答应我,我不走,你也别走,别离开我。”
      裴诏宁握住他的手,往前探了探身子,轻轻吻上那人的嘴唇,他虔诚而深重地,卑微又鲁莽地,仿佛亲吻岁月长河一般,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在这个吻上。
      “我不可能再和你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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