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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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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诏宁颇为关照他,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他中午也开始带着谢源出去,一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监督他吃药吃饭。
暑假结算工资的时候,谢源忽然结巴了:“怎——怎么这么多?”
“收着吧。”裴诏宁呷了一口茶,“那二十万是我以个人名义赠予你的。上大学了开销大,别委屈自己。”
谢源迟疑地说:“那等我放假了还来。”
“你尽管来,直接找我就行。”
“对了——”谢源出去后,裴诏宁忽然叫住他,“你明天报道,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搬到宿舍吗?”
谢源站住了,他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说起话来竟然有些哽咽。
他说:“嗯。”
裴诏宁笑了笑:“华大离这里还挺远的,我开车会方便些。”
“谢谢您。”
“不用谢我,国庆来找我好吗?我不想回去,想在J市转转。”
“嗯。”
“平时多笑笑吧,你笑起来好看。”他站起身来,顺便把西装披上,“我送你下去吧——正好有事要出去。”
“裴总很忙啊。”
“忙过这一阵就闲了,赶在国庆前收尾,到时候让大家好好过个节。”
“真好啊——那您要是想我了,记得给我发消息啊。”
“你呀,你现在也不算我的员工了,就别一口一个裴总的。直接叫我名字吧。”
谢源惊讶地想说什么,被裴诏宁用目光止住了。
“你想喊什么都行,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哥,都可以。我不想和你有那么明显的上下级关系。”裴诏宁温和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哭笑不得道“也别摆出这副表情吧,跟生离死别似的。明天我还得送你呢。”
裴诏宁读大学的时候没住过宿舍,当他把谢源那几乎可以算作单薄的行李搬进宿舍的时候,抬眼扫了一下四周,觉得太逼仄了,然而那人却在一旁欣喜地看着,用那双他喜欢极了的眼睛无声地感谢他。
“我还忙,先走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裴诏宁温柔地望着他。
“嗯,谢谢裴总。”谢源乖巧地说。
国庆节很快就到了,期间谢源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电话里那人给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大学的生活状况,说自己很好,他清脆地喊自己“宁哥”,每次这样叫都会让裴诏宁心里一颤,感觉痒痒的。
国庆节那天清早,裴诏宁便等在了华大门口,他百无聊赖地开始折香樟树的叶子,香樟树上结满了绿色的小球球,外形像小葫芦,怎么看怎么可爱,裴诏宁抬头,觉得天怎么这么蓝,白鸽从空中飞过,怎么那么轻盈。
不多时谢源从校门走了出来,他打扮得很干净,穿着素白色长袖,一见到裴诏宁便明快地冲他笑了起来。
裴诏宁走上去拉起他的胳膊:“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宁哥,我认识了一些别的专业的学长,他们都特别愿意带我学习。”
“你呀,也别光想着学习,也应该和同学多出去玩一玩,别太累着了。”
“可我不累呀,我第一次学到那么多知识,觉得可快乐啦。”
裴诏宁望着他,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
国庆节时游人很多,裴诏宁先是拉着他的手:“别走散了。”然而在谢源被人群挤着贴近他时,他却猛地僵住了,小心地和他避开一段距离,谢源对此毫不在意,开心地望着一切他觉得新奇的东西,还时不时指给裴诏宁看。
裴诏宁记挂着他说自己喜欢动物,想带他去J市最大的动物园,谢源满心欢喜地同意了,然而当他正拉着谢源挤出人群,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人群破开一个口子,一个彪形大汉,正握着一把尖刀,阴冷地冲他望去。
裴诏宁一阵头蒙,心道这种事怎么总让自己遇上,下意识拉了谢源就想走,不料那大汉直接冲了过来,刀尖笔直地冲着裴诏宁捅去。
裴诏宁脚下一软,被谁推了一把,径直摔倒在地上,他想站起来,但有人死死地按着他,有人捂着他的眼睛,当按着他的那股力气消失后,他感到怀里跌进去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裴诏宁慌乱地拂开那双捂着他眼睛的手,却看见谢源倒在自己怀里,腹部被血浸得一片通红,上面还插着那把刀柄。
裴诏宁大脑一片空白,他彻底慌了,伸手想帮他按住伤口,可又不敢拔出那柄刀,耳畔人群的呼喊如同老式电视没信号时的嗡嗡声,裴诏宁手足无措,鼻涕眼泪一起留下来,嘴里还喃喃着:“你疯了吗?你让我怎么办,你教教我……”
群众里两个小伙子已经按住了那大汉,有人打了报警电话,有人打了120,谢源歪在裴诏宁怀里,气若游丝地说道:“帮我谢谢他们……没关系的,不疼,就是……就是没力气,您没伤着吧?”
“你都什么样了还来关心我?你怎么想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这样,你让我怎么办。”裴诏宁一面脱了衣服包住他的伤口,一面支起胳膊让他更舒服些,嘴里还颇为严厉地责怪道。
“您别吵我呀,我就是……关心您……”他头一歪,就倒在裴诏宁怀里晕过去了。
很快救护车赶到,裴诏宁尽量不碰着他的伤口,将他横抱起来放到了担架上,他依稀听到周围人说什么“报复社会”之类的话,但顾不上想,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谢源身上,一直到了医院,谢源被推进急救室后,他才脱水一般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灵魂和血液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他托着这躯壳凭着肌肉的记忆站起来,用额头抵着急诊室外的墙壁,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他想,如果他有什么事,父亲会第一时间拿钱摆平的,如果警方介入很快就会发现这事与他无关,可是这样牵扯的就更多了,比如说他为什么要约谢源出来,他们为什么关系这么亲密,这些要处理起来就太麻烦了,不如拿钱打发人——给个□□万,至多十来万,这事就能打住了。谢源没有父母,没人会为他伸冤的,如果他真有什么事,只会这样被人拿钱打发了。
裴诏宁靠在墙上,觉得大脑越来越昏厥,他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中流走了,他拼命地抓它,追赶它,就像小时候体测长跑时那样拿出了全部的力气,最终双腿一软彻底瘫在地上。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他除了空洞地盯着急诊室的门,再也做不了什么。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急诊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他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见谢源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颤抖地寻找着他,在捕捉到他的那一刻,那双精疲力竭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欣喜,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血液和灵魂都回来了,裴诏宁守在他床边,紧紧握住那双手,感到冰凉的触感在自己掌中蔓延,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将手覆在那人额头上,才感到阵阵温热,他把空调调高了几度,继续将那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让泪顺着它们流下去。
“我喜欢你。”他轻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我是真的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伸手理了理谢源额前的刘海:“你救了我两次呀,我都记着的,但是你——你不要,不要有什么事,我真喜欢你的……”
谢源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个梦,他梦见小时候,爸爸妈妈带他去游乐园,高大的旋转木马和林荫草丛,梦见池塘边很大的一个亭子下,老奶奶在卖新摘的荷花,他还梦见儿时特别好的朋友,微笑地朝他招手,于是身体一下子从云端摔到地面,耳畔渐渐听到了真切的声音。
他听见裴诏宁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麻药的劲过去了,整个腹部火烧火燎的疼,他眼中一片酸涩,眼角湿漉漉的,这时他感到有只手替他把泪拭去了,那只手无比温柔,指尖还带着一点热量,惹得他更想哭了。心里好像猛地被扎了一下,他嘴里喃喃地喊道:妈妈。
裴诏宁愣了一下,轻声回应道:“你怎么了?我在这,你醒了吗,唉……你——”
谢源在黑暗中睁开眼,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腹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裴诏宁帮他把床头升了起来,平视着他。
“怎么样了?很疼吗——我去帮你叫医生……”
谢源伸手拉住他:“我听到你刚刚说什么了。”
裴诏宁一愣。
“你说——你喜欢我?”
裴诏宁神情凝重地盯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你是哪种,哪种喜欢?”
裴诏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就是喜欢,就是爱,怕你哭,怕你疼,想和你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的那种喜欢。”
谢源轻轻笑了笑:“你过来些,你能抱抱我吗?”
裴诏宁左右看了看他,然后小心地凑过去,避开他的伤口,双手轻轻将他搂在怀里。
谢源在他耳畔轻声说:“我刚刚做梦了,梦见我爸妈了,刚醒来……那种感觉还在,您知道的,我一向没个家,没自己的家,但是跟您在一起的感觉——很像家。”
裴诏宁惊讶地望向他:“你这是……答应我了?”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呀,但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离开了你又很想你,这就是爱吧?我想我也爱你吧。”
“可是我们……”裴诏宁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们又不能靠爱活着。”
他放开谢源,把脸背了过去,半晌听不见人说话,担心地转过去,见谢源从床上强撑着坐起来看他,他脸上带着捉摸不清的神色,喉咙里仿佛堵了什么,喘息格外费力,最后直接伏下身子咳了起来。
裴诏宁忙过去,继续将他抱在怀里,缓缓地拍着他:“我是说,我们都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有些事情,不是光凭爱就可以摆平的,你说是不是?”
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谢源眼睛红红的,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你会喜欢上别的人的,爱上个好姑娘吧,这样阻力会小些。”
谢源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不能骗人家。”谢源靠在床上,平静地说,“我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了。”
“够了,我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接受你。”
谢源哽住了,他好像在尽力接受一样东西,一件早就被大众熟知的事实,可现在的他仿佛只有幼童的理解能力,他花了好大劲,才说服自己接受它。
“那您会结婚吗?很多年后?”
“如果……我家需要的话,那就结呗。”
“你真不是东西。”
裴诏宁低头苦笑,他在抬头时发现谢源背了过去,他把手伸过去想握住那只手,再次被甩开了。
裴诏宁咬着嘴角,他实在不想放下,也很难放下,他清楚一旦今晚和谢源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们就再也不能保持之前那种畅快的状态了,他会很害怕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害怕被那眼睛的主人坦荡又鄙夷地盯着,他再没有理由带他出去,再没有理由把他当成助理塞进自己办公室里,甚至给他打钱都多了几分恶趣味。裴诏宁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他们原本也算两情相悦,却被自己捅成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
“你说得对。我不是个东西。”他缓缓开口,“所以,你现在还愿意给我这个东西成人的机会吗?”
“嗯?”
“我爱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谢源躺过来空洞地望着他:“到晚上了?”
“嗯,你看天都黑了。”
“我今天真累呀,这么一天……命都快没了,现在伤口还在疼,还要听你说这些,你让我歇歇吧,让我睡会儿觉吧。”
裴诏宁抓住他的手,轻轻地贴到胸口。
“空调再降几度吧,热得很。”谢源阖着眼睛嘱咐他。
裴诏宁把温度又降了几度,抓那双手抓得更紧了。他一晚上没怎么睡,谢源一有什么动静他就马上从混沌中醒来,然而那人除了有时候含混不清地说几句梦话,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第二天大清早,裴诏宁迷迷糊糊地刚醒来,就见谢源明亮的眼睛定定盯着他,他动了动,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似的。
“我能吃早餐吗?”谢源轻声问。
“医生说可以少吃点。”裴诏宁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附近有——”谢源迟疑了一下,“有永和豆浆吗?”
“有的,我去买。”裴诏宁笑了笑,“还和我们之前吃的一样?”
“嗯。”谢源脸色明亮了些,脸颊微微生出些绯红。
“对了,您公司里还有事吗?我这里应该没事了,您要是忙的话就回去吧。”裴诏宁临走时谢源忽然叫住了他,他嗓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好像还是第一天入职时,那个稚嫩又懂事的孩子。
裴诏宁扭过头:“现在是国庆,正放假呢,我有什么事。”
“哦,那国庆后呢,你总得上班吧。”
“那时候你也要出院了吧。”
“还没呢,要等好久好久,好久之后才能出院呢。”谢源平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
裴诏宁走过去,轻轻地捂住他的眼睛,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吻了一下。谢源细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接受了那个吻。
“不会很久了,我们很快就能出院了。”裴诏宁移开手,凝视着那双乌黑的,明亮的,惊措又欣喜的眼睛,“跟我在一起,好吗?”
那眼睛欢快地眨了眨,回报他以肯定的答复。这让裴诏宁的心再次飞上天际,他想,自己就是要揣着这样一颗心,这样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和喜欢的人度过下半辈子。他已经在奸猾的父亲和世故的人际中煎熬了将近半生,好在还能再腾出一颗心,畅快地爱和恨。
晚上他依旧睡在医院里,一只手握住谢源胳膊上的那条口子,另一只手让他枕着,搭在他肩上,手背正好蹭着他肩膀上的痂,这些异样的凸起反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谢源睡前跟他讲了点家乡的趣事,他说家旁边有座挺大的山,后来意识到那叫丘陵,小时候自己经常和朋友们去探险,遇到过青蛙,蛇,还有蜈蚣……讲着讲着他困了,缠着裴诏宁给他唱摇篮曲,裴诏宁羞得跟什么似的,勉强哼了两句之后,两人就都睡着了。
半夜下了雨,裴诏宁起来打算关窗,低头发现谢源睡得正沉,他睡眠一向不好,也许是因为身上疼加上输了一天的液搞得很累,他在裴诏宁把胳膊抽走时也一动不动,那孩子气的脸上有着莫大的满足感,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在梦中露出了微笑。裴诏宁伸手贴近了那张脸,仿佛感到了冰雪和春松的香气。
可他心头却有着千斤重的担子,人往往会在深夜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而裴诏宁却觉得,自己现在所有的脆弱都是自找的。他在第一个深夜模糊得意识到了现实和家庭的阻力,在第二个黑夜则清晰地认识到了责任。眼前这个熟睡的人,这个年轻的大学生,几乎还算半个孩子,他单纯得像张白纸,这人以后要他负怎样的责任……
他和谢源说过,自己不爱养太热情的宠物,因为很难承担起它们的热情,如今整个拥有了谢源的爱,他更觉得惶恐,肩上似乎必须承担起一个人幸福的责任,这责任甩不掉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去门外走廊上吸烟。
脑子越来越闷,他平白想到昨天,就是在急诊室的门前,他同样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思想斗争,那时他拼命地祈求那人没事,现在则心念一动,脑海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万一他死了呢。要是他死了,裴诏宁就可以继续恢复那自由身,自由地,无忧无虑地活着,不必对任何一个人负责……可他会痛苦一辈子的。
雨下了很久,窗外的梧桐叶索索作响,不一会儿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裴诏宁吓了一跳,把烟掐了回到屋中。
谢源醒着,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恳切地望着他,在他进屋的那一刻猛的一激灵。
“怎么了?”裴诏宁赶忙凑过去,“怕黑吗?怕雷?怕闪电?”
“没有。”谢源将身子偏向他,“您睡不着吗?”
“啊,半夜起来有点闷,去外头抽了会烟。”
“医院住不惯吗?我这边没事了,晚上您还是回家吧。”
“你晚上没个陪护怎么行。”
“我是个成年人,除了目前行动不便之外其他都挺好的,脑子也清醒,要真有什么事我会叫人的。”
“我家离这里很远的。”
“没关系呀。”谢源观察到了他犹豫的神色,愣了愣问:“我让您为难了吗?”
“没有。”裴诏宁将头靠在床边的护栏上,“我在想,该怎么跟我妈妈说起你呢。”
“说我吗……我……说我是你爱人?”谢源脸红了。
“傻呀,小子。”裴诏宁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这样我妈妈得吓成什么样,不能这么单刀直入——我妈妈希望我幸福,我和你在一起就很幸福……”
他拧了拧眉头:“可你说幸福是什么,你现在是我爱人,我们之后该怎么做?”
“之后呀,我上学,毕了业就去找你,绝对不和你分开。”
“再然后呢?”
“你要是出事了我给你担着,我们一起扛。”
“怎么,就假定我会出事呀?你这小子不安好心。”
谢源打了个哈欠。
“算了,你先睡吧,这些我们明天再说。”裴诏宁替他盖好了被子,又将脸凑了过去,“让我再亲你下。”
“喏,亲额头吧,就像你早上那样。”
裴诏宁撩开他额前的刘海,飞快地亲了一口,他能感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自己。那种窒息感短暂地摆脱了他,在他的手搭上谢源的那一刻,鲜活的生命瞬间涌入体内,他再一次体会到了活着的快感,进而愈发觉得方才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唐。
他轻轻地摩挲着怀里那只手:“还疼吗?”
“现在好些了。”谢源困倦地呢喃道,“不疼了,就是很累很累。”
“哦,好的。”
就这样机械地结束了一天的谈话,裴诏宁将头枕在床栏上,嫌硌得慌,趴在床上又嫌颈椎疼,最后只能去病房里的那条沙发上睡,又嫌小,翻个身都困难,他对着黑暗的屋里子唯一的一点亮光说:“我明天要回去睡了,你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没人回应他。
“我们这算什么呀,名不正言不顺的。”裴诏宁叹了口气,觉得今晚注定无眠,“我怎么会喜欢上你的,怎么在关系到你的事情上都跟没脑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