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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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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他们办了出院手续,谢源本想赶快回学校的,裴诏宁拉住他:“上我家吧。”
“我还落下一堆功课呢。”
“你今天第一天出院,马上回去学习对伤口好吗?你听话,去我家住上一段,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回去。”
谢源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他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房子,是栋别墅,因为坐落在偏郊区的地段,别墅前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谢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见院子的一角有座假山,假山下清水汩汩地流着,他好奇凑过去一看,看到了三只乌龟,乌龟还很小,两只正趴在假山上晒太阳,一看见他就呲溜一下缩进壳里了。
裴诏宁笑着走过去:“那只壳长得像个鸡蛋的叫大蛋,那只黑的叫二蛋,那只背上有花纹的叫三蛋,它们是我从小就养的,从壳里亲自孵出来的。”他又思忖了一会儿,“该喂鱼了,这两周我住医院没回家,它们估计饿坏了,还好没养些狗啊猫啊什么的,要不谁来照顾它呀。”
谢源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住医院?”
“啊——是住医院旁那个宾馆了,离你近,万一你有什么事儿我方便照应。”
谢源低下头去:“谢谢你。”
裴诏宁扶着他:“进屋去吧。”
别墅有两层,第一层很宽敞,陈设不多。高大明亮落地窗用米白色窗帘微微掩着,旁边搁了张双人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双人床对面是个大电视,环形沙发是淡雅的蓝色,上面隐约有些兰花地图案,屋子最里头是厨房和餐厅,餐厅倒不大,只摆了两把椅子,谢源抬头看去,果然见第二层有个很大的餐桌。
裴诏宁拍了拍他:“这张床不好,天一亮屋里就亮堂堂的,冬天还冷,睡不好觉,咱上二楼睡。”
二楼的卧室要小很多,但两个人待起来还是绰绰有余了,谢源在心里稍稍比对了一下,觉得跟姑姑家最大的那间卧室一样大,他看了一眼,问道:“那我睡哪儿呢?”
“就睡这儿。”
“那你——”
“我跟你一张床——那两个屋子是客房,这几年我爸妈和弟弟妹妹不来,好久没管过了,乱得要死,都落灰了。”裴诏宁把头偏过去看窗外。
谢源岔开话题:“你的金鱼呢。”
“那是锦鲤,天,被你叫金鱼感觉都缩小了一号。”
“哦,那你锦鲤呢。”谢源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院儿后头呢,有个池塘,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哦,你门口有片森林呀。”
“是座小山,前几年修了路,人气才旺些,别的时候还挺阴森的。”裴诏宁笑了笑,“我这宅子空,到晚上还挺吓人的,你来了好,我们一起不那么寂寞。”
谢源的目光看得很远,他眼中始终带着淡淡的忧愁,此刻转过来冲裴诏宁轻轻地笑了一下,犹如池塘上泛开了一个小小的涟漪,裴诏宁紧盯着那朵涟漪,在它散去后表情小小地变化了下。
“吃饭去吧。带你进市里去,我做饭很难吃。”
谢源将手搭在腹部:“不能吃太油的,不能吃辛辣的,要清淡点的,您有推荐的地方吗?”
“吃水饺去吧。”
“好。”
夜里裴诏宁熄了灯,刚躺上床就发现谢源缩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把手伸了过去。
“把手给我。”
谢源将手递了过去,他人在离裴诏宁很远的地方,手却被他紧紧地攥着,那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战栗起来。
“您能先不……不那个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哪个啊?”
“就是那个……那个呀,躺床上干的那种事。”
“哦,那个呀——为什么?”
“我才十八呀,等我再大点再考虑这种事好吗,等我二十岁了再……”
裴诏宁哼了一声:“行啊,你靠近点来——我不碰你。”
谢源挪近了些。十月的J市还带着酷暑的尾巴,晚上倒很凉爽,裴诏宁没开空调,把他搂紧怀里的时候感觉凉津津的,好像抱了个真丝枕头。
“明天是周日,我得回学校去。”谢源小声说。
“嗯。下午我送你去。”裴诏宁伸手一点点划着他背上那条伤疤,“怎么跟梦似的,怎么都感觉一觉醒来还是七月的第一天,三个多月,迷迷糊糊的,你都到我床上来了。”
谢源身体僵了一下。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讨厌什么。”裴诏宁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从某种层面上讲,我们还很陌生,对吗?”
谢源翻过身来直面对着他。“不对。”他说,“这些都可以以后说,但现在你就是我爱人,我们比谁都要亲……”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裴诏宁破天荒醒的很早,谢源还缩在他臂弯里睡觉,昨晚夜半忽然下了雨,今早的气温直降了几度,他紧抓着被角,将自己塞进被子里。
裴诏宁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秀发,见他还不醒,就自己先下去了。他记得国庆前曾买了些面包,打开冰箱发现早已过期了,翻了半天才从冷冻室翻出来两个馒头,拿了几个鸡蛋打算去煎了,关上门忽然见谢源从楼上下来了。
“醒了?”
“嗯。”
“会做饭吗?来炒两个菜,我有鸡蛋和馒头。”
谢源白了他一眼:“你没做过吗?”
“我家都是保姆做的。”
“你吃——炒的,有葱吗?只有鸡蛋啊,那要不煎了吧,你吃甜的咸的?哦,把馒头给我。”他还穿着睡衣,松松垮垮的,消瘦的身形在睡衣下隐约可见。
裴诏宁坐在外头等他,不一会儿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当谢源困倦地端着盘子出来时,他仿佛闻到了一股芦苇的清香。
“馍还要等会儿。你先吃着。”
裴诏宁随手夹起一个煎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
“我想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我搞不清自己对你的心思,也不懂该怎么跟你生活,留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行吗?”
谢源头也不抬:“分。”
“没说要和你分开呀,我是说——让我想想好吗。”
“你想。”
他风扫残云般把鸡蛋吃完了,收了盘子就走,去厨房里拿了袋麦片,沏了两碗,瞧着馒头馏好了,一口气关了火,端着两个碗夹了盘子走出去,裴诏宁一直留心关注着他的表情,见他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心里暗道不好。
谢源瞥了他一眼:“你吃。”
“你心情很不好啊。”
“嗯。”
“是……没睡够吗?”
谢源停下筷子,平静地望着他,眼里似乎有怒火在跳跃:“是没睡够,你他妈怎么起那么早?你理我干什么?饭也不会做,碗也不会刷,现在又跟我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你想分开就分开吧,我懒得管你。”
裴诏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睡去吧,醒了告诉我中午想吃什么。”
谢源一眼也不看他,拿纸巾擦了擦嘴,筷子赌气似的摔在桌子上,转身继续上楼睡觉了。
裴诏宁把餐具收拾了,从公文包里掏出上个月的财务报表,坐在窗台下看了起来。他不知看了多久,只是觉得屋里渐渐热了起来,太阳一转眼升到了头顶,他起身打算关窗,绕到楼梯看见谢源正趴在上面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下去吧。”
“宁哥。”他期期艾艾地说,“我骂你了?”
“你这起床气真够大的。”裴诏宁笑道。
“以前上学的时候要早读,所以每天早上刚醒就攒满了怨念,惯下来脾气就成这样了。”
“没事的。你发脾气的时候威力不大,甚至在爱你的人眼里可爱极了。”裴诏宁笑吟吟地说。
“哪儿可爱了,早知道就应该多骂你几句。”谢源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对了,你说要和我分开……”
“哦。”裴诏宁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是和你分开——我哪舍得,我是说,我们在一起得太快了,也太顺利了,你明白吗?要是让我自己消磨一段时间,我会明白对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但现在只觉得迷茫,迷茫又惶恐。如果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各自想一想,可能会更清楚些,你觉得呢?”
谢源目光凄惶地盯着他。
“当然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只是我们可能……”他又补充说。
“没关系的。我可以。”谢源打断他,“等您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来找我。我真没事儿的……”
裴诏宁把谢源拉近了些,安抚一般在他额头上蹭了一下:“对不起啊。”
“没事儿的,我没您想象的那么脆弱。”谢源冲他明快地笑了一下,“那下午……”
“下午我送你去学校。”
就这样,一顿饭后,裴诏宁开车向华大驶去,他原本想留谢源吃完晚饭的,但他说落下太多功课了,要早点回去。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裴诏宁顺手替他把遮阳板拉下来的时候,发现他脸颊上似乎有些泪痕。
“你要是不情愿的话,跟我说,咱们选个你喜欢的生活方式。”
“没有不情愿。我也想静一静。”
他像裴诏宁第一次送他去学校那样,作为一个老板的关系户,和老板略有私交的人,在一个多月后以同样的身份再次由他送回学校。
裴诏宁按了按眉头,自谢源下车后,他觉得心空了一半。
他将手搁在那人刚离开的座位上,座位上还有些温热,空气中仿佛又飘来了芦苇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