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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笨手笨脚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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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系大楼前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焦婷蕾正坐在研究生办公室里翻阅一份档案。她的指尖在"虞子卿"三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要从中擦出什么秘密。三天前的食堂羞辱像根刺扎在心头——修居然说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比她"更接近女性"？
"小雨，你确定没遗漏什么？"焦婷蕾锐利的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眼镜女生。
林小雨推了推镜框，声音细如蚊呐："真的只有这些...虞同学在文学院风评很好，教授们都说他'温柔、认真'，福利院的阿姨夸他'比女孩子还有耐心'..."
"呵，装得挺像。"焦婷蕾冷笑一声，将档案重重合上。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穿过操场，淡蓝色衬衫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去查查他课表，我要亲自会会这位'天使'。"
当天下午，文学院教务处的公告栏上多了一张通知：因科研项目需要，现抽调文学院大二虞子卿同学协助物理系研究生数据整理工作，每周三、五下午。
我看到这张通知时，手中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周围同学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谁都知道物理系的焦婷蕾是出了名的严厉。
"可以拒绝的。"班长小声提醒，"跨院系抽调需要本人同意。"
我咬着下唇摇摇头。拒绝意味着示弱，更可能给修带来麻烦。焦婷蕾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一直躲在修的保护伞下。
"我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当晚的宿舍格外安静。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罕见地摔了茶杯——真的是摔，那个印着量子力学公式的马克杯在墙上炸开时，我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故意的。"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去找导师撤销调令。"
"别！"我拉住他的手腕，"这样别人会觉得你...我们..."
修转身看我，眼中怒火渐渐化为无奈。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拇指擦过眼下淡淡的青黑："你不需要面对这些。"
"但我需要成长。"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总不能一辈子靠你保护..."
修的手顿住了。窗外，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地平线，宿舍陷入昏暗。在这片暧昧的阴影中，他的目光深邃如井，让我想起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夜晚。
"好。"最终他妥协了，手指轻轻梳理我的额发，"但每周三、五我会在物理楼实验室，有任何问题立刻找我。"
第一次踏入焦婷蕾的实验室时，消毒水的气味呛得我打了个喷嚏。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精密仪器，各种颜色的导线像蛛网般蔓延。焦婷蕾站在中央操作台前，白大褂下是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红唇如刀。
"迟到了三分十七秒。"她头也不抬地说，手中的移液枪精准地滴入试管。
"对、对不起！"我慌忙鞠躬，"上节课拖堂了..."
"把那边数据录入系统。"她指了指角落的电脑，语气仿佛在吩咐一台人形机器，"格式要统一，误差超过0.5%的标红。"
接下来的两小时如同噩梦。物理术语在我眼前飞舞，各种希腊字母和数学符号像天书般难以理解。我笨拙地敲着键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焦婷蕾不时投来冰冷的视线，让我手指颤抖得更厉害。
"错了。"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香水味混合着化学试剂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μ介子衰变数据，你当成质子对撞结果了。"
"我马上改！"我手忙脚乱地点击撤销，却不小心关闭了未保存的文件。
空气瞬间凝固。焦婷蕾的指甲在桌面上敲出危险的节奏，我缩着脖子等待暴风雨降临。
"重做。"出乎意料，她只是冷冷地丢下这个词，转身回到实验台。
当天结束时，我的眼睛酸涩得像揉了沙子，手指因长时间打字而僵硬。焦婷蕾扔给我一叠资料："明天之前看完，写份摘要。"
那叠纸至少有五十页，密密麻麻全是专业术语。我抱着它们跌跌撞撞走出物理楼，夕阳刺得眼泪直流。拐角处，修靠在银杏树下等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巧克力包装。
"怎么样？"他接过我怀中沉重的资料。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胸口。修的身上有熟悉的雪松气息，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我搞砸了..."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出。
修轻笑一声，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发顶："能让她找不到茬，你已经赢了。"
第二次、第三次...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摸到些门道。虽然还是分不清μ介子和τ轻子的区别，但至少不会再把数据录错列。焦婷蕾的刁难也越发刁钻——让我整理十年内的粒子对撞数据，却在最后一刻更改分类标准；要求手绘统计图表，又故意"忘记"提供关键参数。
但奇怪的是，她从未真正爆发过。每当我犯错，她只是冷冷指出，然后让我重做。这种诡异的"宽容"比怒吼更令人不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个周五下午，实验室只剩我们两人。我正艰难地辨认焦婷蕾龙飞凤舞的手写笔记，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她将一本相册扔在我面前。
"修大一时的课题小组照。"她语气随意，眼神却紧盯着我的反应，"那时候他还会对女生笑。"
照片上的修比现在青涩许多，站在一群学生中间，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他身旁是年轻些的焦婷蕾，那时她还留着长发，亲昵地挽着修的手臂。
"你们...交往过？"我小心翼翼地问。
焦婷蕾冷笑一声："差点。直到他发现我的'生育观有问题'。"她故意夸张地模仿修的语气，"'女性拒绝母性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多么浪漫的告白啊。"
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修从未和我提过这段往事，更没说过他对"母性"如此执着。难怪他会对我喜欢孩子的特质格外欣赏...
"知道吗？"焦婷蕾俯身靠近，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修对你的兴趣，纯粹是因为你符合他的'理想女性模板'。"她的指甲点了点照片上修严肃的侧脸，"温柔、顺从、热爱生育...你就是他实验手册里走出来的标本。"
这句话像刀子般插进胸口。我慌乱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顾不上疼："我、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回——修对我母性特质的欣赏，那间早已准备好的婴儿房，他对Nom-Gander的研究...我真的只是一个"理想样本"吗？
"虞子卿？"焦婷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奇地柔和，"出来，有东西给你看。"
我擦干眼泪走出去，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培养皿。皿中某种半透明的晶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最新合成的量子晶体，"她难得耐心地解释，"能在特定条件下记录生物特征。伸手碰一下。"
出于好奇，我轻轻触碰晶体表面。刹那间，一道蓝光闪过，晶体内部浮现出复杂的分形图案。
"有趣..."焦婷蕾眯起眼睛，"你的生物电场比常人稳定37%，但波动频率异常低。"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体温也偏低...修知道你的特别之处吗？"
我猛地抽回手，后背撞上实验台。试管架摇晃着倒下，十几支样品试管碎了一地，各色液体在地面蔓延。
"对不起！我马上收拾！"我跪下来捡玻璃碎片，手指被划出血痕也顾不上。
焦婷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说。"她转身前丢下一句话，"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认真道歉，越是让人...无从下手。"
这句话让我愣在原地。抬头时，她已经离开了实验室，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当晚修帮我包扎手指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故意的。"他笃定地说，"量子晶体不可能随便接触活体。"
"但她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我回忆着焦婷蕾最后那句话，"今天还提前让我下班..."
修的手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子卿，有些人的善意比恶意更危险。"
我不解地看着他，但修没有再解释，只是轻轻吻了吻我包扎好的指尖。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我心跳加速，暂时忘记了所有疑问。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路，通往某个未知却不再那么可怕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