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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铳烬索·血 ...


  •   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抵在周砚白泥污遍布的太阳穴上!幽蓝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河滩上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刺得顾清让双目欲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苏州河浑浊的水声呜咽着,如同绝望的悲鸣。冰冷的河风卷起刺鼻的硝烟和淤泥的腥臭,刮过三人凝固的身影。

      顾清让扑跪在冰冷的泥滩上,双手还保持着按压周砚白胸口的姿势,指尖残留着对方冰冷的体温和黏腻的血污。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被那黑洞洞的枪口占据!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

      “不——!!”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嘶吼从顾清让喉咙里炸开!那不是哀求,而是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绝望悲鸣!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怀表的秘密,父亲的污名,三十七口的血债…所有的一切,在周砚白太阳穴上那冰冷的枪口面前,都化作了齑粉!

      他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猛地向前扑去,沾满泥污血泪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云惊鸿持枪的手腕!动作快得只剩下本能!

      “别动!”云惊鸿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她持枪的手腕纹丝不动,枪口依旧死死焊在周砚白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劲风,精准无比地扼住了顾清让抓来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剧痛让顾清让的动作猛地一滞!他被迫停在半途,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云惊鸿,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愤怒、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放开他!你要杀…冲我来!父债子偿…我认!跟他没关系!放开他!”

      “跟他没关系?”云惊鸿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带着刻骨讥讽的弧度。她扼住顾清让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异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翻涌着更加狂暴混乱的漩涡——恨火在燃烧,几乎要焚尽理智;而那冰冷的疑惑与某种被触动的、更加深沉的痛楚,却在疯狂撕扯着恨意的根基!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周砚白颈间那只半敞着的、沾满泥污的浪琴怀表上!

      “这只表…顾明远的表!为什么会在一个巡捕身上?!为什么刻着‘待河清’?!为什么…他临死前…还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云惊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尖锐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痛苦!她扼着顾清让的手腕猛地将他往前一拽,力道之大,让顾清让几乎扑倒在周砚白身上!她迫使顾清让的脸凑近周砚白那张死寂青灰的脸,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喷在顾清让耳畔:

      “看看他!看清楚!顾明远…我的仇人!他的表…戴在这个人身上!刻着那样虚伪的字!而这个人…用命护着你!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顾明远…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他屠我满门…却期许河清海晏?!他害我毁容…他的儿子…却和这个带着他遗物的人…生死相托?!为什么——!!!”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杜鹃啼血,凄厉悲怆到了极致!她的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右眼那道狰狞的疤痕疯狂地扭曲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那只持枪抵着周砚白太阳穴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枪口在周砚白冰冷的皮肤上划出细微的痕迹。

      顾清让被她拽得几乎窒息,手腕的剧痛和眼前周砚白毫无生气的脸,让他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云惊鸿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积善堂的血火…三十七口的亡魂…狰狞的烙铁疤痕…父亲的表…周砚白颈间的刻字…周砚白一次次浴血的守护…这一切混乱而血腥的碎片,疯狂地冲撞、撕扯着他的认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清让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茫然和痛苦,泪水混合着泥污血水,决堤般涌出,“我只知道…他叫周砚白…他是巡捕…他救过我很多次…用他的命!这只表…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待河清’…是他刻的!他…他临死前…想告诉我…告诉我父亲…”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周砚白脸上,看着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生机,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求你…先救他!云姑娘!先救他!他快不行了!只要他活下来…只要他活下来…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你要知道什么…我们一起问他!一起问清楚!我顾清让对天发誓!若我父亲真做下那等禽兽之事…我…我这条命…随你拿去!但现在…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死啊!”

      顾清让的声音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的哀嚎。他放弃了挣扎,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哀求而瘫软,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最卑微、最绝望的祈求,死死地望着云惊鸿那双翻腾着恨火与混乱的异色眼眸。

      云惊鸿的身体猛地一震!

      顾清让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不顾一切的哀求,那眼中纯粹的、只为怀中之人求生的绝望光芒…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被恨意填满的心防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周砚白那张死寂青灰的脸上。

      就在这一刻!

      周砚白那如同刷了层白垩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又无比清晰地翕动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泥污味,艰难地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待…河…清…”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河滩上炸响!

      顾清让和云惊鸿的身体同时僵住!

      顾清让猛地低头,布满血泪的脸几乎贴上周砚白的嘴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云惊鸿持枪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枪口离开了周砚白的太阳穴!那双异色的眼眸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周砚白干裂的唇上,里面的恨火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所取代!

      周砚白的眼睫再次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火星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试图穿透死亡的迷雾。他的嘴唇再次极其缓慢地翕动,每一次开合都仿佛耗尽了千钧之力,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地挤出:

      “是…是…老…师…”

      “他…没…杀…人…”

      “血…参…方…是…假的…陷阱…”

      “日…本人…要…灭…口…”

      “表…托付…给…我…刻…字…等…河清…证…清白…”

      每一个字,都如同从染血的肺腑中艰难地抠出,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分量!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狠狠插入那被血与恨尘封的锈锁!

      “老师?!”顾清让如遭雷击!父亲…是周砚白的老师?!

      云惊鸿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踉跄后退一步!异色的双眸瞬间睁大到极致!左眼的清澈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彻底淹没!右眼那道狰狞的疤痕疯狂地扭曲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剧烈地挣扎、碎裂!

      “假的…陷阱…灭口…托付…清白…”这些破碎的词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被仇恨烧灼了十几年的灵魂上!积善堂的血火…阿玛额娘的惨嚎…奶嬷嬷绝望的眼神…自己脸上烙铁灼烧的剧痛…还有…还有那个戴着白手套、拿着烙铁的顾明远的身影…这一切…难道…难道都是假的?!都是陷阱?!

      “不…不可能…你骗我!!”云惊鸿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如同受伤的孤狼!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那只持枪的手猛地抬起!这一次,不再是抵着太阳穴,而是直接、决绝地指向了周砚白的眉心!食指,死死地扣在了冰冷的扳机上!她的眼中,恨火与巨大的混乱彻底爆发,如同失控的熔岩,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毁殆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苏州河畔冰冷的死寂!

      枪口喷出的火焰,在昏暗的光线下,映亮了云惊鸿那张因极致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也映亮了顾清让瞬间惨白如纸、目眦欲裂的面容!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冰冷的子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射向周砚白毫无生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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