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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三英尺的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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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洛晟的病历本在会议桌上摊开时，祁寒才发现那些潦草英文里藏着多少触目惊心的数字。肺功能检测曲线像过山车般起伏，CT片上的阴影面积比他想象中更大，像团化不开的墨渍。
"苏黎世大学的医疗团队最权威。"经纪人用激光笔圈着投影地图，"但治疗周期至少两年。"
林小阳的转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年？！巡演怎么办？新专..."
"解散。"齐洛晟突然开口，指尖转着那枚瑞士军刀，"暂时性的。"刀刃弹出时寒光掠过他带笑的眼尾，"就当放个长假。"
祁寒的指甲掐进掌心。昨夜排练室镜墙上还留着他们新编舞的标记，齐洛晟笑着说等巡演结束要去冰岛看极光。现在那些荧光标记像嘲讽的鬼火，在视网膜上灼烧。
"我不同意！"范泽明突然起身，撞翻了夏允的果汁，"明明可以国内保守治疗..."
"小朋友。"齐洛晟用刀尖挑起颗薄荷糖抛给他，"你当拍偶像剧呢？"糖块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现实是..."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几缕血丝，"咳咳...没有奇迹。"
祁寒的咖啡杯裂在掌心。褐色液体漫过齐洛晟的病历，将"metastasis（转移）"这个词泡得肿胀变形。
暴雨在航班起飞前四小时如期而至。祁寒蹲在衣帽间整理行李箱，指尖抚过每件衬衫的褶皱——都是齐洛晟演出服特有的叠法，衣领要翻折0.5厘米，袖口必须压着香水试纸。
"带这个。"他往箱底塞进星空投影仪，"你说瑞士的夜太黑。"
齐洛晟倚着门框吞药片，喉结滚动时牵扯到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当遗物收拾呢？"他晃了晃药瓶，"说不定明天就..."
"闭嘴！"祁寒把羊毛围巾砸过去，"瑞士冷，每天必须戴。"
围巾是深灰色的，织着暗银色星轨图案。齐洛晟突然拽过围巾另一端，将两人拉近到呼吸相闻："这么舍不得..."薄荷混着血腥气喷在祁寒鼻尖，"跟我私奔啊？"
玄关传来行李箱滚轮声。范泽明站在暴雨声中，手里拎着药箱："止痛药分装好了，红色标签是夜间剂量。"少年睫毛在顶灯下投出扇形阴影，"别死在异国他乡。"
机场告别像场荒诞的真人秀。夏允抱着应援板哭成花猫，林小阳的段子说到第三个就哽住喉咙。祁寒盯着齐洛晟风衣口袋的轮廓——那里应该藏着速效救心丸，瓶身被体温焐得发烫。
"队长没什么要说的？"齐洛晟晃着登机牌，"比如..."
祁寒突然扯下他颈间的银链。吊坠是枚老式怀表，表盘背面刻着"QH&QLS 2018"。"抵押品。"他将链子绕在自己腕上，"回来还你。"
安检口的队伍像条贪婪的蛇，缓慢吞噬着齐洛晟的背影。祁寒数到第三十七步时，那人突然转身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唇形分明在说"BANG"。
当晚的直播间标题是【STARFIVE最后的夜】。粉丝们看着空出C位的舞台，看着祁寒跳错最熟悉的舞步，看着范泽明把鼓槌砸断在《Light in the Dark》的副歌里。暴雨拍打着练习室的窗，像场无人观赏的安可曲。
苏黎世的初雪降临时，祁寒收到了第一个星空投影视频。齐洛晟的脸在镜头里苍白如纸，背后是医院惨白的墙："给你看个好玩的。"他转动投影仪，银河突然铺满病房，"像不像...咳...我们第一次..."
视频戛然而止。祁寒在凌晨三点的阳台点燃薄荷烟，发现初雪落在腕间的怀表上，秒针正指向他们初吻的时刻。
范泽明接住飘落的烟灰："公司给你接了舞蹈综艺。"少年手指缠着新换的绷带，"明天试镜。"
祁寒望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你说...极光是不是比银河更亮？"
练习镜映出两人沉默的影子。范泽明突然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黑色毛衣下心跳如擂鼓："这里的星光，不比任何天体暗。"
新综艺录制现场，祁寒在威亚上完成第十七个空翻。导演喊卡的瞬间，他摸向心口的怀表——这是齐洛晟离开的第189天。休息室手机亮起，是苏黎世发来的晨间问候：【今天走了三十二步，护士夸我像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祁寒把止痛药混着冰美式吞下，回复：【记得右腿先迈】。窗外飘着细雪，他想起那人总说瑞士的雪像糖霜，却绝口不提化疗后失去的味觉。
跨年晚会彩排时，林小阳指着台本怪叫："寒哥要和新人女团跳双人舞？"祁寒的耳返突然啸叫，后台监控拍到他把台本捏出裂痕。
午夜钟声响起前三十秒，祁寒在更衣室接到视频请求。齐洛晟戴着氧气面罩，背景是绚丽的极光："抬头。"
场馆穹顶的星空灯骤然亮起。祁寒腕间的怀表叮咚报时，极光与星轨在某个维度完美重叠。欢呼声震耳欲聋，他却只听见电流杂音里虚弱的喘息："三万英尺外的晚安...收到了吗？"
导播切来的镜头里，祁寒望着星空笑出泪光。这帧画面后来被制成海报，标题是【星光不问归期】。
而苏黎世深夜的病房，齐洛晟正往化疗日记本上画星星。第190页的银河尽头，藏着句不敢发送的：【若这就是结局，你要记得我眼睛里的光】
齐洛晟的语音消息停在三个月前的深夜。祁寒点开最新那条，电流杂音里传来模糊的德文广播，背景是医疗器械规律的滴答声。他数到第七声咳嗽时，手机自动跳转到下条语音——是苏黎世医院护士机械的英文留言：【患者今日化疗反应严重，无法使用电子设备】
"操！"祁寒把手机砸进化妆台抽屉，粉饼盒震开撒了满桌。镜子里映出他眼下的青黑，遮瑕膏也盖不住的疲惫顺着眼尾纹路爬满整张脸。
"祁老师，密室直播五分钟后开始。"场务小妹探进头，"苏老师说在'停尸间'等您..."
"等个屁！"祁寒踹翻脚凳，"告诉他再敢把假血抹老子脸上，今晚就送他进真停尸间！"
走廊传来闷笑。苏广白倚在"手术室"门框上抛接骷髅头道具，银边眼镜后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祁老师炸毛的样子..."他故意拉长音调，"好像我家那只被抢了猫粮的缅因。"
祁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新人演员的毒舌像极了某人，连挑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上周录影时苏广白把血浆灌进他领口，他脱口而出的"齐洛晟你大爷"差点酿成播出事故。
此刻"停尸间"的绿光映得人脸发青。苏广白突然凑近，指尖擦过他耳麦："这段要录心跳值哦。"呼吸喷在敏感带，"祁老师可别..."
"别你妈！"祁寒抄起断肢道具砸过去，"再废话把你塞冰柜！"
弹幕瞬间爆炸：【救命这CP好嗑】【打情骂俏kswl】。导演在监控室笑出画外音："收视密码get！"
解密环节卡在第三关。苏广白摆弄着骷髅拼图突然开口："你总透过我看谁？"他转动颅骨眼窝里的红宝石，"前任？仇人？还是..."
"死人。"祁寒恶狠狠拧开密码锁，"再问就把你舌头扯出来当钥匙！"
柜门弹开的瞬间，假血浆劈头盖脸浇下。祁寒条件反射护住身侧——这是齐洛晟最爱的恶作剧，从前他会笑着舔掉对方脸上的血浆。此刻苏广白抹着嘴角腥红液体靠近时，他却猛地后退撞翻道具架。
"祁寒老师心跳值130！"导播兴奋切屏，"创本季新高！"
夜戏收工已是凌晨三点。祁寒缩在房车角落翻看加密相册，指尖悬在"苏黎世"分类上迟迟不敢点开。特别关注突然跳出提示：【您关注的@范泽明_StarFive 正在直播】
画面里的范泽明裹着军大衣蹲在影视城屋檐下，发梢结满冰碴："今天吊威亚七小时。"少年把冻红的手凑近镜头，"武术指导说动作不够狠..."
弹幕飘过无数心疼，他却突然抿唇："有人说过打戏要收着演吗？"冷白的脸泛起薄红，"说会疼。"
祁寒的咖啡泼在睡裤上。这是去年他训斥范泽明的话，当时少年在练习室把自己摔得浑身青紫。
私信提示音突兀响起。范泽明发来张片场星空图：【比不过你眼睛里的光】。定位显示在海拔三千米的雪山片场，气温零下十五度。
祁寒的手指在对话框悬停许久，最终发去条语音："护膝穿好，别学某人逞强。"发送完才惊觉这个"某人"早已失去逞强的资格。
苏黎世的朝阳透过病房百叶窗时，祁寒正在录密室番外篇。苏广白把玩着他的怀表链子："重要的人送的？"表盖弹开的瞬间，《Light in the Dark》的旋律泄出，"哟，定情信物？"
祁寒抢回怀表的速度太快，镜头只拍到残影。当晚热搜第一是#祁寒怀表秘密#，第二是#苏广白眼神拉丝#。
"解释一下？"经纪人把平板摔在茶几上，"公司让你带新人，没让你搞暧昧！"
祁寒摩挲着表盘背面凸起的刻字："把密室企划停了。"
"停不了。"经纪人冷笑，"苏广白是资方塞的人，你..."
"那就换搭档。"祁寒扯下收音麦，"我不缺这一个通告。"
深夜的紧急来电显示瑞士区号。祁寒赤脚冲进阳台，听到久违的沙哑嗓音："听说...你有新欢了？"
风雪卷着苏广白下午的采访录音飘来：【祁老师是很有意思的前辈...或许能发展呢？】祁寒握紧结霜的栏杆："媒体乱写的。"
"挺好。"齐洛晟的呼吸带着输氧管的杂音，"比我...咳...比我有趣吧？"
电话突然断线。祁寒回拨二十七次都是忙音，最后条语音留在凌晨四点：【镇痛泵坏了，借你凶我的力气撑会儿】
综艺录制现场，苏广白第N次凑近耳语："祁老师黑眼圈能cos熊猫了。"祁寒抄起道具针筒扎过去："这叫颓废美，懂个屁！"
针筒里红色染料喷溅在对方高定衬衫上时，祁寒恍惚看到二十三岁的齐洛晟在舞台上对他挑眉："队长，我帅吗？"
那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