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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暴雨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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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站在齐氏集团88层的落地窗前,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杯中的美式早已凉透,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脂,像他此刻浑浊的思绪。玻璃倒映出他憔悴的面容——三天没刮的胡茬在下巴上泛着青灰,右眉那道疤因为连日皱眉显得愈发狰狞。这是齐洛晟十九岁时用吉他弦给他留下的"纪念",当时血流了半张脸。
"祁先生,董事长请您进去。"
秘书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啄木鸟啄树般的声响。祁寒抬头看了眼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被传唤,要么是急事,要么是见不得光的事。
推开门时,浓重的中药味像堵墙般压来。祁寒的鼻腔立刻泛起酸涩,这味道让他想起外婆临终的病房。齐父的轮椅背对着门口,窗外霓虹灯将老人的轮廓镀上一层紫边。曾经能单手掐断雪茄的粗壮手臂,现在枯瘦得能看清每根血管的走向。
"坐。"
老人转动轮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祁寒注意到他膝盖上的苏格兰格纹毯子——和齐洛晟常戴的那条围巾同款。墙上显示屏正循环播放STARFIVE的《破茧》MV,画面定格在齐洛晟搂着他腰的特写上。那是重组后拍的第一支MV,当时齐洛晟刚从美国回来,指甲缝里还带着复健时咬出的血痂。
"听说你和洛晟又吵架了?"齐父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老唱片。
祁寒的指甲陷进掌心,那里有个月牙形的旧伤。三天前在会议室,他当着全体董事的面把企划书摔在齐洛晟脸上,纸页划破了那人的颧骨。当时齐洛晟舔着血笑:"祁队长好大的脾气。"
"您找我来就为这个?"祁寒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纹,"如果是劝我退出STARFIVE..."
"我是来道歉的。"
轮椅碾过实木地板的声音令人牙酸。齐父从保险柜取出牛皮纸袋时,祁寒注意到老人无名指上的婚戒痕迹——戒圈摘了多年,皮肤仍保留着凹陷。照片像雪片般洒落,十九岁的齐洛晟躺在ICU,脖颈缠着纱布的样子像具木乃伊。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鼻饲管在嘴角勒出深痕。
"五年前那晚,我确实用刀抵着你脖子。"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但我儿子不知道,那把刀根本没开刃。"
祁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像被撕裂的伤口——那天齐洛晟失联后,他在练习室地缝里找到半片染血的指甲。后来在停车场,齐父的保镖架着满脸是血的齐洛晟上车,他冲上去阻拦时,脖颈感受到的冰冷触感至今难忘。
"您到底想说什么?"
"洛晟当时吞了半瓶阿普唑仑。"齐父突然剧烈咳嗽,痰盂里泛起粉红泡沫,"就因为我说要雪藏你。"他翻转照片,背面粘着的医院报告单日期是7月13日——祁寒生日那天,"他醒来第一句话是'别动祁寒'。"
暴雨突然变得狂暴,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水花。祁寒想起齐洛晟腹部那道疤缝线不齐的样子,想起他高烧时喊"祁寒快跑"的呓语,想起重逢时那人眼中明明灭灭的光。原来那些若即若离不是玩弄,是...
"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怕你愧疚。"齐父转动轮椅,露出背后书架上的相框。齐洛晟穿着毕业袍站在艾玛旁边,右手却偷偷比着Q的手势。"艾玛是他主治医师的女儿,我骗他说只要接受相亲..."老人突然喘不上气,"就让你当STARFIVE队长。"
咖啡杯从祁寒指间滑落,在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响。褐色液体晕开像干涸的血迹。所有碎片突然归位——齐洛晟每次亲密后的突然抽身,看到他锁骨创可贴时骤冷的眼神,还有那句"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他现在在哪?"
"纽约长老会医院。"齐父递来的机票上沾着药渍,"昨天气胸复发。"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皮肤像纸般脆弱,"去告诉他,你什么都知道了。"
——
飞机穿越平流层时,祁寒翻出手机里加密的相册。输入密码"QLS0713",五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医院缴费单残角上"洗胃"两个字,沾血的衬衫第三颗纽扣(齐洛晟总说这颗最靠近心脏),还有那张被泪水泡皱的便签:【等我三个月】。
当时他以为这是最拙劣的分手信。
曼哈顿的暴雨像天被捅了个窟窿。祁寒站在艾玛家维多利亚风格的别墅前,浑身湿透得像条流浪狗。门铃按钮在他指下发出哀鸣般的声响。开门的金发女孩眼睛瞪得滚圆:"你是..."她转头朝楼上喊,"Luo! Your stray puppy is here!"
木质楼梯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齐洛晟穿着松松垮垮的真丝睡袍出现,锁骨处的红痣在玄关灯下像滴血。他手里拿着STARFIVE首张专辑的内页相册,祁寒一眼就认出那页有自己用荧光笔画的爱心——藏在齐洛晟袖口的阴影里。
"队...长?"
祁寒的拳头擦着齐洛晟耳畔砸在门框上,指关节立刻泛红。他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不知是冷还是怒:"你他妈..."声音碎在喉咙里,化作幼兽般的呜咽,"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相册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正好是樱花树下那张。齐洛晟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他湿漉漉的发顶。这触感让祁寒想起十九岁那年,他们在舞蹈教室的初吻,齐洛晟的手指也是这样穿过他发间。
"因为看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齐洛晟的指腹擦过他眼下的青黑,"是我撑过复健的唯一理由。"
玄关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祁寒感觉到齐洛晟的呼吸喷在唇边,带着熟悉的薄荷烟味。五年前雨夜的那个吻突然复苏,连同所有疼痛、愤怒与思念,在这一刻化为实质。他尝到咸涩的液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跟我回家。"他拽住齐洛晟的睡袍领子,真丝面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立刻,马上。"
——
回程的航班遇到强气流。齐洛晟靠在他肩头熟睡,睫毛在舱顶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祁寒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发现发际线处有道浅浅的白痕——是当年车祸留下的。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这个人曾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一次次为他赴汤蹈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范泽明的消息简洁如常:【巡演彩排改到周四 09:00】。文字冷静克制得仿佛过去十年的每一次通知。祁寒突然想起少年胸口那个被皇冠覆盖的"H"纹身,想起他说"这次换我求你"时,指甲掐进掌心的血痕。
舷窗外,云海翻涌如时光长河。祁寒凝视着其中变幻的光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爱像暴雨般激烈,有些则如氧气般无声。而他何其荒谬,竟以为必须二选其一。
"看什么?"齐洛晟迷迷糊糊地问,鼻音浓重得像感冒的小狗。
祁寒扣住他的手,无名指的戒痕与对方完美重合:"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