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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星夜之下 ...

  •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迪说完自己的故事,没有停顿,没有迟疑。他的声音轻而平静,像在复述一个早已尘封、无关己身的传说。他没有试图激起谁的同情,没有试图证明自己,也没有等待理解。

      他只是说完了,便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棵烧焦后依旧挺立的树。

      众人沉默。

      他们每一个人,眼神都无比清醒,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怜悯。不是他们冷漠,而是他们明白:这就是星幻大陆的某一种“日常”。

      他们未曾经历,但他们知道,这不是安迪一个人的悲剧,而是一种普遍的命运。出生于哪里、归于何处,全凭运气——安迪的运气不好,而他撑过来了,仅此而已。

      丘比特望着安迪。

      他眉头微蹙,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情绪——困惑?疑虑?怜悯?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冷不热:“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他不信任安迪,但他不愿否定那个在废墟中拼命护住小夜的身影。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审判者,他只是……必须对身边的所有人负责。

      安迪没有回嘴。

      他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我知道”,又像是在说“你随便”。

      他就站在那里,沉默得像座山。

      没有狡辩,没有解释。

      “小夜的状态不太妙。”杰克逊眉头紧锁,手中光影闪动,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像疯了一样乱窜,“他的神经链接系统……不稳定,有邪术在干扰他的大脑。”

      丘比特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夜。那孩子躺在床上,眼睫轻颤,似乎在做梦,梦里梦外都充满着不安。

      “我们可以用安神术式压制,或者——”

      “封印一晚。”迪尔说。

      声音一落,房间里的空气像是结了冰。

      安迪站在那里,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慢慢转向那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什么?”

      迪尔似乎对于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语气很平淡:“封印一晚,保险一点,他本来智力就——”

      “住口。”

      安迪的声音不大,但像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空气里的每一缕氧气。他走上前,一步步,一字一句:“你不配碰他。”

      “我们只是从逻辑出发——”

      “逻辑?”安迪笑了。他的笑是那种没有温度的笑,比哭更冷。他看着杰克逊,“你也觉得他是危险物品?”

      杰克逊神色微变:“我——”

      “如果你觉得他是危险物品,那我也是。”安迪的手落在腰间的匕首上,眼神空无一物,却又燃着死一般的决绝,“你可以连我一起封印。”

      杰克逊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丘比特终于开口了。他走到安迪身边,伸出手,压住他的手腕。

      “安迪。”

      他语气很轻,却不容抗拒,“你太吵了。”

      安迪愣了下,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今晚不会被封印。”丘比特抬头,扫视所有人,“他会留下,我会留下,谁想动他,就先越过我。”

      那一瞬间,蒙德与黄小虎都站了起来,默契得仿佛灵魂连线。

      “……真麻烦啊。”蒙德转着巨剑,靠着墙角,“但我不讨厌麻烦。”

      黄小虎双手插兜,神色懒懒的:“不许欺负弱小,老妈说的。”

      杰克逊抿唇,低声道:“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那股邪术,的确是恶意之物。”

      丘比特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床上的小夜,忽然低声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不是用折辱的方法去知道。”

      他顿了顿,眼神划过光芒,平静地补了一句:“那不是求知,那是屠杀。”

      ——屋子里再没有人说话。

      ——

      宿舍的灯光柔和而温暖,一盏魔法小夜灯漂浮在空中,投下乳白色的光晕。斯诺盘腿坐在床上,正在整理白天采集的花种,而扎克靠在床头,抱着一个毛绒玩偶,目光有些飘忽。

      窗外偶尔有夜鸟鸣叫的声音划破寂静,夜色包裹着整个学院,像是一层深不可测的幕布。

      “……我总觉得夏洛特最近有些奇怪。”扎克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这个念头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无法挽回的事实。

      斯诺抬起头,看着他:“奇怪?你是说班长吗?”

      扎克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些不安的阴影:“他……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有时候满身是汗,好像刚和谁打了一架。但他从来不说去哪儿,也不和我们提起。”

      斯诺歪了歪头,露出一点困惑:“可能是在做班长的工作吧,毕竟我们升二年级了,有很多要负责的事。”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扎克咬着下唇,“但有一天晚上我悄悄跟了他出去……他没发现我。我看到他往教学楼后的禁区走了进去,那地方不是普通学生能进的。”

      斯诺神色凝了凝。

      “我……我没有进去,但我在门外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扎克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那声音像是……低声的咒语,很陌生,不像是我们平常学习的魔法语句。”

      他看着斯诺的眼睛,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颤抖:“斯诺,我真的不是在多心。我跟胡迪和玲玲说过,可他们都笑我,说班长本来就神神秘秘的……可你知道的,班长以前虽然话少,但他从不说谎,也不会刻意瞒着我们。”

      “你是说……他变了?”

      “不是变了,是他好像在‘演’班长。”扎克低声说,“他每天回来时都习惯性地先笑一下,但那个笑……好像是在模仿他以前的样子。”

      空气一时间沉寂。

      斯诺沉思片刻,伸出手握住扎克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这句话像是一道阳光穿过乌云,扎克的眼睛有些泛红。他一直是一个敏锐的人,却也因此更容易被孤立。他总能察觉细微的异常,却常常因为“缺乏证据”被忽视。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你会陪我一起调查吗?”他试探性地问。

      斯诺没有犹豫:“当然。”

      “谢谢你,斯诺。”扎克小声说,像是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我不是讨厌夏洛特……只是我怕,有人利用了他。”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夏洛特推门走进来,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你们还没睡啊?”

      扎克迅速换上笑容,站起来:“班长你最近回来得好晚,怎么了?是在忙班上的事吗?”

      夏洛特点点头,声音温润如初:“嗯,二年级的任务多了,我得帮老师处理一些档案,还要整理特等班的历年记录。”

      他说完便走向自己的床,动作自然,没什么异常。

      但扎克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慢慢收紧。

      那种微妙的不协调,又一次出现了——他的步伐太轻,肩膀没有因为疲惫而下垂,像一个完美复制出的“夏洛特”。

      扎克没有说话,躺回了床上。

      他抱着毛绒玩偶,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中回荡着那个在教学楼后出现的咒语,还有那个他怎么都记不住的音节。

      他感觉夏洛特还是那个夏洛特。

      又感觉——不是了。

      或许需要再观察几天看看……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百叶窗,斜斜地洒在灰白的实验室地砖上,像一条柔软的光带,缓缓铺展开来。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带不走晨曦特有的温暖与静谧——这是世界尚未苏醒的呼吸。

      丘比特静静地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他的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只沉睡中的小魔兽——小星星。那是一只通体灰白,布满斑驳星点图案的魔兽,此刻蜷缩在洁白的病床上,宛如一团迷雾,寂静得令人心颤。

      他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小星星。

      它不再像往常那般嗷嗷叫闹腾,也没有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或者拽他的衣角,仿佛真的沉沉睡去。但丘比特知道,那绝非平静的睡眠,而是生死边缘的挣扎,脆弱到只需一丝风吹草动便会消逝。

      若非那细若游丝的呼吸,若非契约石上微微闪烁的光辉,丘比特几乎要相信,小星星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

      他的眼眶开始湿润,却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小星星的气息便断绝。

      一夜漫长,他守护着。

      身旁,蒙德靠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地陪伴着。

      天色渐亮,晨光温柔地洒在丘比特脸上,勾勒出少年轮廓的柔和线条,却掩不住眼角的倦意与痛楚。

      蒙德靠坐在窗边,眼神望着丘比特,心里翻涌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感。他看着那个守着小星星,一动不动的少年,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想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哪怕只有一瞬间。

      “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他自问,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活了几万年,从未对谁产生过这样脆弱又炽烈的情感。那种想要抚平别人的痛苦,想要用自己的温度融化对方所有寒冷和孤独的冲动,让他措手不及。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蜷起,似乎在捕捉那种细腻的心绪,又很快悄然收回,仿佛怕这份感情会让他失控。

      蒙德低声开口,试图用轻松的话题来掩饰内心的激荡,“……你知道吗?昨晚迪尔偷吃了宵夜,是奶油蛋糕。”

      话语落下,眼角余光还是不断扫向丘比特,想要确认他的反应。可那静默让他更感到心疼,仿佛那沉重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

      “蛋糕份量太少,他不满意。”蒙德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黄小虎还说,迪尔不应该吃奶油蛋糕,应该是血或者番茄酱才对。”

      蒙德暗自叹息,轻轻摇头,“他这么脆弱,居然让你守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他的内心充满矛盾——既想守护丘比特,也害怕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

      “杰克逊更逗。他担心迪尔会得糖尿病,偷偷查了他的储存空间,结果全是甜品……现在每天控制他的糖量,迪尔气得快炸了。”

      当丘比特终于回以一个淡淡的笑,蒙德的胸口猛地一紧,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割了一下。

      那笑容脆弱得让人心碎,他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抚上丘比特的脸颊,“别笑了,你现在笑,比哭还难看。”

      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风,却满含不舍与关怀。

      他将丘比特拉进怀里,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身体,心头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那一刻,所有理智都被情感吞没。

      丘比特顿时软绵绵地贴上,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泪水忍不住溢出,化作无声呜咽。

      “我真的……好害怕……”他的声音颤抖,像踩碎了玻璃,“小星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生命,第一个跟我说话的生物……”

      他的话仿佛一把把针扎进蒙德心头。

      “他就像老师,家长,还是我一直渴望却从未拥有过的朋友。我以为他永远不会死,他一直都那么活泼,话多,还爱捣蛋……”

      丘比特紧握着小星星尾巴的指关节都发白,仿佛抓着最后的希望。

      蒙德没有说话,只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那一刻,他甚至无法解释自己的感情,只觉得胸口紧绷,疼得透不过气。

      丘比特的泪水成了他的枷锁,让他只能紧紧拥抱,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守护这脆弱的碎片。

      天边微微泛白,实验室里传来隐隐的机械轰鸣。

      丘比特的情绪渐渐平复,像风过湖面般渐趋平静。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丝微动吸引。

      小星星轻轻蜷缩,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丘比特几乎屏住了呼吸,眼泪悬挂睫毛,嘴唇微颤:“小星星……”

      小星星抬头,用那稚嫩的动作蹭了蹭丘比特的手背。

      亲昵,却空洞。

      丘比特震惊,喊了一声:“小星星!”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轻哼。

      没有“臭小子”的呼唤,没有人类的语言,只有那空洞无辜的眼神。

      蒙德沉声道:“它……变成了普通魔兽。那些记忆……已经消失了。”

      丘比特的瞳孔猛然收缩,像被抽走了心脏深处的某块东西。

      他试探地抚摸小星星的头颅,魔兽却仅是温顺地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那份属于“朋友”的灵魂,早已消逝。

      他咬紧嘴唇,拼命忍住泪水,心底的裂缝却悄然蔓延,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远处走廊传来一声惊呼,急促又焦虑:“丘比特!!大家不好了——!!”

      黄小虎的声音划破清晨的宁静,带来突如其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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