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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破碎的糖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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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礼后的夜风裹着桂花甜香。秦煜晃着两罐可乐走在前面，校服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后颈的痣在路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林芷盯着那粒痣走神时，忽然听见易拉罐拉环轻响，冰凉的铝罐贴上他手背："想什么呢，草莓牛奶？"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映出玻璃上的雾气。秦煜把堆成小山的零食推到林芷面前："随便选，哥请客。"他咬开鱼蛋串的木签，忽然指着货架笑出声："喂，你看那个——"
粉色包装的草莓棉花糖在货架顶层冲他们招手。林芷踮脚去够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三个染黄发的青年堵在冷藏柜前，中间那人袖口翻起，露出和秦煜打架时同款的狼头纹身。
"秦少，"黄毛晃着弹簧刀，刀尖挑起秦煜的下巴，"上次在天台坏我生意的账，该算了吧？"林芷这才想起，上周暴雨夜他们撞见黄毛勒索低年级生，秦煜把人按在积水里警告的场景。
弹簧刀划破秦煜的校服领口时，林芷看见他眼底腾起的野火。那些在数学公式里温驯的棱角，此刻正淬着冰碴往外冒。秦煜忽然侧头冲他笑，嘴角却渗出血丝："林芷，躲到收银台后面去。"
货架在推搡中轰然倒塌。林芷被拽进狭窄的储物间时，听见秦煜闷哼一声——刀刃擦过他小臂的瞬间，他抓起罐番茄汁砸向对方眼睛。红色液体在灯光下飞溅，像极了他们建模时用的交通流量热力图。
"跑！"秦煜的声音混着玻璃碎裂声传来。林芷踉跄着撞开后门，潮湿的夜风里飘来熟悉的雪松味——是秦煜塞在他口袋里的备用香水小样。巷子尽头的路灯忽明忽暗，他摸到裤兜深处那颗没拆开的草莓糖，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秦煜正靠着墙滑坐在地。他的白衬衫洇着血，却还在笑："傻站着干嘛，过来帮我看看伤口。"林芷颤抖着扯开他的袖子，看见旧伤叠着新伤，像张被揉皱又展平的旧试卷。
"疼吗？"棉签蘸着碘伏碰到伤口时，秦煜忽然伸手捏住他手腕。便利店店员的应急药箱搁在脚边，里面的创可贴图案是歪歪扭扭的小熊，和秦煜课本里的骷髅头画在同包纸上。
"不疼，"秦煜歪头看他，睫毛下的阴影里燃着小团火焰，"但你刚才逃跑的样子真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林芷这才发现自己攥着那颗糖，糖纸已经被冷汗浸得发皱。他忽然用力扯开包装，把糖塞进秦煜嘴里："疼就咬着！"
草莓的酸甜在两人之间漫开。秦煜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林芷，你知道吗？我打架的时候总在想，要是我妈还在..."他忽然别过脸去，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林芷看见他眼角未干的血迹，伸手替他擦去，指尖触到片温热的湿润。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夜幕时，秦煜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染血的白衬衫下，少年的心跳透过皮肤传来，像敲在琴键上的急拍："别走，陪我去医院吧。我怕..."他顿了顿，喉结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怕消毒水的味道。"
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林芷坐在长椅上，看着护士给秦煜处理伤口。他后颈的痣被冷汗浸得发亮，像颗落在雪地里的咖啡豆，终于被晨光吻湿。想起储物间里秦煜把他护在身后的姿势，像极了建模时用的防护栏，固执地挡在所有危险之前。
"秦煜家属？"护士递来缴费单时，林芷鬼使神差地接过。缴费机前，他看见秦煜的病历本姓名栏，后面跟着个空缺的"家属"项。手指在键盘上犹豫片刻，他输入自己的名字，像在解一道需要勇气的代数题。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深海。秦煜打着吊瓶靠在窗边，忽然指着窗外笑："看，流星。"林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夜空中掠过的救护车顶灯。但他没拆穿，只是轻轻握住对方未输液的手，像握住建模时用过的计算尺，丈量着此刻心跳的频率。
"其实我很怕黑，"秦煜的声音轻得像糖纸，"小时候我妈总说，害怕的时候就数星星。但她走后，我数着数着就忘了怎么开始。"林芷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蜷起，像只收起爪子的幼兽，试探着蹭过他的掌心。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秦煜睡着了。林芷替他盖好被子，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小男孩，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背景是架泛着柔光的小提琴。他轻轻抽出照片，看见背面用铅笔写着："小煜的第一个奖杯，妈妈以你为傲。"
糖纸被折成小船，漂在床头柜的矿泉水瓶里。林芷望着窗外逐渐清晰的楼宇轮廓，想起他们的交通模型里，每个光点都曾是抽象的数据，直到秦煜教会他，每个光点背后都是真实的心跳。就像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那些凌厉的爪牙下，藏着比草莓糖更柔软的内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班级群的消息。苏晓发了张偷拍的颁奖照，画面里秦煜和他站在领奖台上，阳光穿过两人相触的指尖，在地面投出交叠的影子。留言区飘着匿名讨论："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像在解一道无解的方程。"
林芷抬头看向沉睡的秦煜，晨光正温柔地爬上他的眉骨。那些曾以为是坐标轴的界限，此刻正像糖纸般慢慢舒展，露出里面藏着的，比数学公式更浪漫的命题——原来有些相遇，是命运早就算好的最优解，在时光的坐标系里，终将画出属于彼此的完整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