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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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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白被半拽半抱地抓回扶宅,有些怵扶逐现在的模样,但还是打算为自己争辩几句。
歧白张开嘴:“……扶逐,你听我说。”
扶逐停下脚步,胳膊横在他的背上、把他推入书房,语气很和缓:“嗯,你说。”
他说这话时,九条狐尾一齐放出,在他身后昭显着存在感。属于大妖的威压在书房的结界中全部释放,压得歧白有些腿软,眼睫也在抖。
歧白急急忙开口,冷汗沾背,把他这日的行程都交代了清楚,包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如何被牵涉进去。
“……就是这样,我真不是故意跟来的。”
扶逐一边听歧白讲话,一边在写些什么。他落下最后一笔墨,提起了毛笔,搁在笔山上。
心烦意乱、妖气走岔时,扶逐偶尔会靠写书法来平复心情。
作为一位大妖,有这类人修才有的习惯,也是他幼年时生活在人间的缘故。
他徐吐一口浊气,头疼地摁着太阳穴。面上倒是已然平静如初,可身后的九条狐尾仍躁动地摆动着。
歧白已经知道,扶逐之所以会这么快暴力打破几层结界闯入那个地下室,是因为闻到了自己的味道。而在寰天施展出那样大的妖力,估摸着很不容易。
他虽是神兽,但修行的日子实在是太短,这么点实力,送出去给人家砍瓜切菜都不够。倘若他仔强大一些,扶逐也不会这么心急。
歧白虽然只是无心,但还是有些愧疚,左思右想,不知如何安抚这只大妖怪。遂化作了原型,讨好地往人尾巴里钻。
小白团又长大了不少,显而易见,自从开始学会消化灵力,它比当初圆了不知道多少,体型也更大了,如今已有小臂长。
小神兽抖擞精神,在绒尾里面乱滚,不知道是在安抚那群尾巴,还是尾巴在安抚他。
果然,没过一会,他就被扶逐拎了出来,丢在干了墨的宣纸上。
歧白低头一瞧,满满整张纸都写着“静”,字迹轩逸,力透纸背。
他心虚地晃荡着尾巴:“……嗷呜。”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结结实实被扶逐弹了个脑瓜崩,差些就四脚朝天,七仰八叉了。
面前那个撑着桌子的俊美青年,胸膛稍稍起伏着,眼神凌厉:“变回来。”
歧白讨好地蹭蹭他的手腕。用水汪汪的金瞳瞧他。
扶逐又重复了一遍:“变回来。”
歧白不明所以,但不想惹歧白不高兴,在桌子上化作了人形,臀部坐在宣纸上,满纸的“静”上,不小心蹭皱了。
少年刚刚动静闹得不小,此时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带点绯色,气息也很急促,略张着嘴喘着。身量纤细,又坐在桌子上,活像与扶逐不清不楚了什么。
——不过很快,倒是真的不清不楚了。
歧白被一双手从桌上抱下来,又被半强迫地被抱趴到人的膝上。
相比起扶逐这种大妖,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抬手扭身的反抗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歧白听到了扶逐的声音,那声音比平常还要温柔许多: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该给你一些教训。”
歧白:“?”什么教训。
他睁圆眼,才发现自己被压着趴在扶逐的膝面上,冰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臀侧游离,措不及防地猛拍了下去。
……!
疼痛自臀部蔓延到脊背,歧白险些弹起来,等到第二掌紧随其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在被扶逐揍鼙鼓。
歧白傻了眼,他知道扶逐状态不对,没想到这么不对。他甚至都不敢抬头,不敢去想象扶逐是怎么样的表情。
“……师父,好疼!唔!”歧白气还没喘匀,声音还哑着,一句尚未说完,就痛哼出声。
扶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手法,一下接着一下,真的很痛。
歧白咬着牙,忍着唇里将将要溢出来的痛呼声,扭过脑袋,想去看扶逐的脸。
结果刚抬起头,就被人用宽大的掌心摁着后脑压了下去。
扶逐的力道不算很大,恰好卡在了歧白抬不起脑袋的那个度。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吞着,嘴里似掺了蜜,又轻又软:“乖孩子,不要抬头。”
……这句话说的歧白全身都有些发软。
歧白被揍得又疼、脸又臊红,忙声道:“扶逐,你冷静一点!”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扶逐的回应,在歧白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妖瞳猩红、狐尾乱甩着。
歧白不知道被扶逐压着揍了多久,中途也有反抗过一次。
只是当他发现扶逐轻而易举地将他摁下,语气也愈加柔和时,就再也不敢乱动了。
待到扶逐终于停了手,安抚似的、不带一点狎昵地揉开他的瘀痕,给他塞进被窝里、顺带垫了个枕头的时候,歧白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甚至在扶逐顺着他脊背抚摸的时候,还用脸颊去蹭了他瘦削的手背。
“好孩子……”
歧白觉得自己听不得这个,他说一次,他就抖一次。
少年乌黑的睫上带着点生理性的泪珠,盈盈的,像荷上露。
扶逐也看到了他的眼泪,他心头烧得很,强硬地压着火气,还是没平下。但他也晓得自己做的太过,挑了一根漂亮的彩绳,垂着眼,仔细地替歧白编着颊侧的长生辫,一边说:“抱歉。”
歧白:“……”
他怎么还道歉?
歧白本来还想闹点脾气,顷刻间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扶逐趁热打铁,继续说。
他说的很慢,似乎还没完全缓过来,嗓子有些哑:“我年轻时间受过伤,透支状态下难免走火入魔,有冒犯之举……抱歉。”
美人求怜,谁不心软?更何况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如此。
歧白也哭喊哑了,眼睛金灿灿的,蒙着雾气,粉嫩的嘴还一张一合:“……没关系。”
青年的手指便从背上挪到他唇上,哄道:“张嘴,我看看喉咙。”
指腹擦着唇瓣,伸入一截指节,撬开了少年的唇。扶逐捏着他下颌,强迫着仰头,看了看。
确认没有什么红肿之后,扶逐不带旖旎地用手指在他唇上蹭了一下:“还好。”
歧白被他搞得脸更热了,胳膊撑着床,要挣扎起来。
扶逐此时倒已经和往常一般无二了,冷清温和,问他:“庆功宴,想不想去?”
歧白刚忍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爬起来,就愣了:“……今天?”
“该是明日,或者后日。”
扶逐回答:“这场宴席是皇帝特批的,估计能尝到些好东西。”
歧白没怎么尝过人界的珍馐,自然是答:“想去。”
扶逐便颔首,让他再在床上趴一会儿。
妖族的恢复能力都很好,他屁股上那些被揍出来的青紫,至多需要一夜便能恢复,也不需要擦药。
歧白也不赶让扶逐给他擦药。
扶逐的乌发顺着他的一颦一蹙滑落,他说:“我去处理一些事。”
有些太措不及防,歧白吞吐地应:“哦……哦……辛苦了。”
寝卧的门,在青年离开后缓缓阖上,在歧白的眼里只留下扶逐的背影。
而扶逐站在门扉前,缓缓抬起手。流连地、克制地……吻在了自己的指节。
一门之隔,少年浑然不知,还在期待着几日后的宴席。
……
两日后,庆功宴。
扶逐没有失约,带着歧白赴了这场宴席。
歧白被琳琅满目的菜肴晃了眼,筷子都险些忘记了怎么握。
对于他们这些晚辈来说,赴宴是吃吃喝喝,而对于扶逐这类人来说,赴宴,无非就是应酬。
来朝扶逐敬茶的人络绎不绝。
寰天中无人不知扶逐扶大人平时不太喝酒,喝茶居多,也没有人敢冒犯这位新贵。
毕竟他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脸,如今还只是一介草莽天师,过阵子是什么,还不一定呢。
歧白坐在扶逐身侧,也招惹了不少目光,他们多是因着他那张脸多看他几分,在晓得自己是扶逐徒弟后,那些目光炽热了不少,活像要把他吞吃了。
歧白对此浑然不觉,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扶逐身上。
“扶大人,这是我的小孙女泱泱,泱泱,快同扶大人敬茶。”
“扶大人,这是小官家中的小儿子,敬仰你许久,特地来见见。”
这还是介绍儿女子嗣的,还有些年轻的官家大人,自个儿亲身上阵。
“我仰慕你许久,扶大人,若是能得你几分青睐……”
逐如此类,应接不暇。
歧白眼都看愣了,嘴微张着,连佳肴都没心情入口了。
想来求姻缘的都不算什么,可是来自荐枕席的都不少。
歧白看着扶逐精致的侧脸,嘴中发苦,再次意识到他可是个狐妖。
“扶大人可真受欢迎。”
有人在歧白身侧说,尤带几分艳羡。
歧白条件反射性地回答:“是啊。”
他话刚落下,扭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侧坐了个笑吟吟的俊俏少年人,瞧这打扮,似乎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少年人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挺着胸脯,傲气得很:“小天师,我是刘澜,当朝第一十七皇子。”
歧白竟不知自己身边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坐了这么一大人物。
一个皇子缘何来和自己结交?
歧白多留了个心眼,他遵礼同刘澜问好,见刘澜想和他聊聊天,便只聊他刘澜,不聊自己。
刘澜:“不必拘束,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合了眼缘,就来攀谈几句。”
歧白:“你有这么多兄弟姊妹?”
刘澜:“皇恩浩荡,开枝散叶。”
歧白觉得他话里有话,懒得去琢磨,道:“那是什么意思?”
刘澜一顿,他偏过头,见小少年目光清澈,身上半点不沾市侩,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凑到歧白耳边说:“就是我父皇很花心的意思。”
歧白很平静,也学他小声:“你在宫中过得不好?”
刘澜表情很复杂,这个小天师还管起自己好不好来了:“当皇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是说自己不受宠?”
“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
“你想当皇帝?”
“你那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是想拉拢我师父么。”
“……”
刘澜总算是被歧白说沉默了,他们皇子找人结交,无非就是建立势力、拉拢朝臣,为争夺帝位做准备,大家都懂得,也不会明说。
他刘澜只是一个小皇子,宫女所生,又不受宠,未来的出路到底是要自己挣。
他来找歧白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在扶逐前头排不上号,也说不上话。
一般人心里门儿清,也不会揭穿他,给彼此留一份脸面。
他与歧白面面相觑,扯出个落寞的笑来:“真是败给你了……”
这小公子面容张扬、意气风发,在宴上也只是吃吃喝喝,烘得脸颊都作绯,就是一直偷瞄师父,像是没长大似的。
刘澜心想。说他愚笨,倒也不是,只是涉世未深,而有些兽般的澄澈心境,兴许是江湖儿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从而有些稚嫩天真?
刘澜想明白后,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了:“我确实是……想拉拢你师父。”
歧白早就猜到,捧着果汁喝,眼睫也不抬:“你不该来找我。”
“……那好吧,”刘澜也觉得歧白靠不住,他改口,“那当个朋友也成。我有个赛马场,改日喊你去打马球。”
歧白张了张嘴,又闭上。
刘澜瞧他欲言又止,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歧白于是还是开了口:“你当真是想当皇帝的?”
……
扶逐在那厢终于忙完了应酬,回头来寻自家养的小神兽,扭头见他与一同龄少年聊得正欢。
他心想,歧白还是需要一些同龄人朋友。
扶逐阔步走过去,掌心还未落到歧白的发顶,就听见那穿着贵气的少年开口:
“我要喊我父皇砍了你的头。”
扶逐:“……”
歧白:“……”
看见了扶逐的刘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