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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太子 ...

  •   扶逐轻而易举地夺了这病怏怏的小妖怪的木剑,没收了。

      扶逐看了一眼少年薄薄的衣,平淡地:“回去,躺好。”

      他这话对于刚醒的少年来说太不近人情,但歧白好歹也晓得扶逐在生气,亦步亦趋地跟在扶逐身侧,手臂蹭手臂,肌肤贴着肌肤。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体烫得可怕,应该是还在发烧。

      三喜见扶逐来了,也很识相,扭头告退了。

      扶逐没有再多说别的,很干脆利落地捏着他后颈,给他塞进了被褥中。

      天确实冷了,他还没有离开多久。这被窝就凉得不能再凉。

      扶逐一摸床榻。见被窝凉了,又看了他一眼。

      扶逐没有说话,但好像什么也说了。

      歧白:“……”
      他也像三喜那样,缩了缩脖子。

      他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来一双眼睛,蒙着雾气。

      歧白躺了一会儿,兴许是半分钟,就觉得腰酸背痛,全身不得劲,对着扶逐的视线,半坐了起来。

      扶逐掌心撑在他的后背,给他扶了起来,声音还算温和:“不舒服?”

      青年的一双手,轻轻地落在了歧白的肩颈上,打着圈按揉。

      歧白很享受,眯起了眼,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刚刚看见太子在这里。”

      这话或多或少有点告状的成分。扶逐听了这话,一顿,他似乎是有些费解地抬了眼:“他来你这里做什么?”

      歧白:“他想给我把脉,但是我没有同意。”

      少年说完这话,似乎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扶逐,乌葡萄似的眼濯了一抹金,他的担忧太过虚假,一看便是装出来的。

      少年的声调很轻:“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扶逐:“……”

      扶逐听了这话,眼底就浮起笑来,脸庞迫近,半笑不笑地看他:“这么担心?”

      歧白心脏停了一瞬,眨了眨眼:“……有点。”

      扶逐本想让他提心胆战一会儿,但看着少年苍白的脸,久病而郁郁的眉山,终究还是没忍心。

      扶逐:“不必担心,他如今没什么权势。”

      狐妖摸了一下被窝的温度,少年体温太高,给这被子也烘烤成了滚烫。

      歧白:“我还有多久能好?”

      扶逐:“不用多久了。”

      扶逐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并不会日日回到扶府,但只要回来了,便会陪着歧白一道睡。

      这些日子兴风作浪的鬼怪太多,大多数都不是他们的鬼。若扶逐当真病上一段时间,不知道寰天会乱成什么样。

      自然,寰天乱成什么样……扶逐并不太在乎,但他若是太虚弱,很容易应付不了一些有心之人的麻烦。

      歧白,算是替他挡了一劫。

      扶逐怕他坐得无聊,给他找了几本书来看,人倒是还没坐热床边的椅,便又被人喊走了。

      歧白一摊开看,这几本书居然不是什么经术典籍,也不是什么天师著作,只是几本画本。

      这可太少见,简直不像扶逐会干的事。

      歧白翻开第一本画本。

      这个画本,讲的是蛇妖和小姐。是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扶逐走了,三喜便进来伺候,他看少年翻开书,偷瞄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被歧白喊过来一起看了。

      ……

      歧白苏醒后,在屋中养病这几日,被扶逐勒令不许吹寒风。如果扶逐不在,三喜便会顶替盯他一责,但好歹没有扶逐那般说一不二,歧白只要说几句软话,三喜便会同意让他出去溜达一会儿、且不告诉扶逐。

      他重病未愈,也没法修炼。这时候,在屋内的每时每刻都会被无限拖长。

      歧白这才发现,那太子对他的脉实在是情有独钟。

      或者说,这太子实在是太闲了。

      譬如现在,太子又捧着一盘什么果子糕点,来“拜会”他了。

      刘淮自来熟得很,走进他的屋子,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对扶府的点心挑三拣四,一边问他什么时候愿意给他把一个脉。

      太子对他的脉实在是情有独钟,这么久了也不肯放弃,日日惦念着,想要看看是什么疑难杂症。

      他坐姿倒是金贵,一眼瞟过去就知道是金枝玉叶的人,只是秉性太天真,比起一个太子,更像一位修者。

      当然,他也确实是修仙宗门中长大的。故而也会自称自己为医修。

      歧白还是有点不待见他。一是因为他实在太难伺候,二是因为他天天念叨着自己的脉象。

      至于三,则是刘淮此人,会和扶逐告他的状。

      倘若被他撞见自己在院中散步吹风,扶逐当夜就会赶回来,用那双凉薄的眼盯着他。

      刘淮捻起一枚桃花酥,咬了一小口,评判到:“酥皮太硬,扎嘴。”

      歧白无言:“你很闲么?”

      他这话说得有些凶巴巴,可那太子似没听到的似的,兀自说着他对这个病的见解。

      刘淮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似乎一直没在重点上:“……故而鬼气入体不够,得送进丹田……你有没有在听?”

      歧白:“……”

      “我是天师,”少年还头晕着,抱着汤婆子半靠,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听不懂。”

      刘淮:“你自己的病都不关心!不想追根溯源?”

      歧白很认真:“我比较想病好。”

      刘淮无言,他和这个乡下来的小天师没什么话讲,要不是这儿实在太无聊,他怎么会来找歧白闲聊?

      病怏怏的,还和个木头似的不会笑。和扶逐一样,大木头带小木头。

      三喜擦着汗,给他们端了新糕点来,可惜,这个新上的糕点依旧没让这挑剔的太子殿下满意。

      歧白觉得他太难伺候,很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不吃我吃。”

      他本来以为,这般冒犯,这太子应该生气了。

      没想到刘淮的关注点让他全然意想不到,青年折扇一拢,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面色诡异。

      刘淮眼都睁圆了:“你烧到这么烫了,居然还活着?”

      歧白:“……”

      少年用掌心撑着脸,感觉轻飘飘的,手也滚烫,脸也滚烫。

      若他真是个人,烧到这个地步,大概确实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的唇瓣也一抖搜,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歧白,从袖口掏出个丹药小瓶来。

      歧白很警惕地:“那是什么?我不吃。”

      刘淮懒洋洋地把药瓶子往桌子上一放,眼睫一掀:“补灵力的药,你要是不敢吃,可以问一问扶逐。”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在说他已经晓得,歧白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

      天师的术法大多不需要灵力。

      歧白没立刻回应,目光在瓷瓶的纹路上转了一会儿。

      少年病好些了,鬓边的小辫子也扎了回去,此时咚咚当当的。

      他换了一个话题:“你为什么在扶宅?”

      他风言风语听的太多,倒还没有一个确定版本。一边是三喜说他惹怒了圣上,一边是院口的小厮说他被门派除了名……等等。

      刘淮听到他竟敢当着他面前问这个,眼睛一眯:“为什么在?”

      刘淮冷哼一声,他存心要给歧白找点不痛快:“——孤心仪你师父,所以赖在这儿。”

      歧白:?

      少年眼一睁圆,哑然,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歧白第一反应是,原来眼前这人,还能算得上他的“情敌”?

      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刘淮是在存心逗他。

      于是歧白面不改色,张口便来:“殿下,你若但真心悦我师父,我今夜可以帮您问问。”

      刘淮对上少年一瞬间平静的面庞:“……”

      刘淮察觉自己被作弄,最后是被歧白气笑,气哄哄地走的。

      当然,他到最后也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宅邸。如此讳莫如深,倒像是藏了什么秘密。

      三喜在屋外候着,扭头看见太子怒气冲冲走出去,步程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只能见着那太子殿下的背影了,又吓得一抖。

      三喜怕小主子也在生气,影响了养身体,讷讷地往屋里一看,瞧这歧白无事人一般翻着话本,大松一口气。

      三喜小声试探:“祖宗……那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生气?”

      歧白很坦然,甚至有些悠闲,像为摆脱了这聒噪的贵鸟而庆祝:“他这几日都不会再来了。”

      三喜听到这,却以为太子发了大火,眼一黑,觉得彻底“完了”,手都在抖。

      歧白从话本中抬眼,他大概也知道三喜在怕什么,如今圣上颇爱抄家,他也怕被“抄”了。

      少年冲他笑了一声,露出那张张扬的面:“怕什么?放心。”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但他们家小祖宗鲜少说这种有人情味的话,让三喜有些飘飘然,直到走出屋子有一段距离,才恍然想起没喊小祖宗喝药。

      歧白喝的药不是什么治病的,就单纯是些补药,苦的要命,他没少逃。

      果不其然,三喜端着药回到门前时,发现房门紧关,大有拒之门外的意思。

      三喜敲着门,欲哭无泪:“祖宗……!”

      歧白权当做没听见。

      “给我吧。”
      青年沐着夜露而来,接走了三喜捧着的药碗。

      三喜正想着办法呢,扭头一瞧,这不是老爷回来了?

      但他还想着给歧白留点薄面,低着头:“老爷……小祖宗估摸着看书看入神了……”

      扶逐只是“嗯”了一声,就让三喜退下了。三喜也如释重负,嗖得就窜开了。

      扶逐的指刚叩上门扉,歧白就打开了门。

      少年大概刚从被窝里出来,只着袜、衣也单薄,就这么急匆匆地来开门了。

      ……他听力好,已经听见了扶逐的声音。

      扶逐送去一眼,看见歧白的被褥上还散落着几张符纸,估计是自己实在太闲,拿了几本符文书,就像模像样的画了,也不怕把墨倒在床上。

      扶逐也不想训他,只是把药碗送入了歧白的掌心,眼微敛,要盯着他喝完。

      扶逐:“喝了。”

      这碗药苦浓,黑乎乎一碗。歧白盯着这碗药苦大仇深,碍于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还是捧着药碗一干二净。

      白瓷碗,只留下了一点药渣。

      歧白面色难看,往最终塞了蜜饯。他好不容易缓下些,扭头就见扶逐拎着那小药瓶子,没收了。

      扶逐冲他晃了晃,也不打算打开这瓶子看药是否是好药,只很平常一句:“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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