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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 1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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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竹影摇窗,针脚藏暖
一、晨露沾竹
天刚蒙蒙亮,邱莹莹就被院角的竹声吵醒了。不是风刮竹叶的“沙沙”声,是竹枝被什么东西拽动的轻响,带着点笨拙的拉扯感。
她披衣下床,推开窗,就见润玉正踮着脚,够着竹架最高处的那捆艾草。他穿了件半旧的青布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晨光顺着他的轮廓往下淌,把竹影都拓在了他背上,像幅会动的水墨画。
“够不着就搬凳子,摔着怎么办?”邱莹莹倚在窗边笑他。
润玉回头,脸上沾着点草屑,眼里却亮得很:“这捆艾草晒得最透,做艾条最好。昨天看你翻药箱,里面的艾条快用完了。”他说着,忽然卯足劲往上一蹿,指尖终于勾住了艾草捆的绳结,却因为用力太猛,连人带草摔在了竹架下的草垛上,溅起一片草屑。
邱莹莹赶紧跑出去扶他,闻到他身上沾着的艾草香,又气又笑:“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冒失。”
“这不拿到了嘛。”润玉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献宝似的把艾草递过来,“你闻,这味儿多正。”
艾草的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气,确实比其他捆更浓郁。邱莹莹接过艾草,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划痕——大概是被竹枝划的,渗着点血珠。她皱了皱眉,拉着他往屋里走:“去拿药膏,回头又发炎了。”
“小伤。”润玉嘟囔着,却乖乖跟着她走,像只被抓住耳朵的大型犬。
二、针脚缀忆
堂屋的八仙桌上,摊着块靛蓝色的土布,是邱莹莹前几天染好的。布角用镇纸压着,旁边放着母亲留下的针线笸箩,里面有各色丝线、几枚银针,还有个缠着线的木轴——那是母亲用来绕线的,说这样绣起来线不会打结。
“试试?”润玉把针线笸箩往她面前推了推,“昨天晒布的时候,看你盯着这块布发呆,是不是想绣点什么?”
邱莹莹拿起针,指尖捏着丝线在唇上抿了抿——这是母亲教的法子,让丝线更顺滑。她望着布上晃动的竹影,忽然想绣片竹叶。
“我绣得不好。”她小声说。小时候学绣帕子,总把叶脉绣歪,母亲总笑她“手比脚还笨”。
“我看着。”润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块磨针石,慢悠悠地磨着那枚划伤他的竹枝留下的碎木片,“我娘以前说,绣活跟做人一样,歪了就拆了重绣,没什么大不了的。”
邱莹莹深吸一口气,穿好线,针尖落在布上。第一针就歪了,她懊恼地想拆,润玉却按住她的手:“别拆,就顺着歪的绣,说不定有另一种样子。”
她愣了愣,顺着歪掉的针脚继续绣下去。果然,歪歪扭扭的线条反而像被风吹得倾斜的竹叶,比规规矩矩的更有生气。绣到叶尖时,她想起母亲绣的竹,总是笔直的,像站军姿的士兵,而自己绣的,倒像趴在墙头偷懒的顽童。
“挺好的。”润玉放下磨针石,凑近了看,“这叶尖翘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昨天你偷摘隔壁李婶家石榴时,被发现后逃跑的背影。”
邱莹莹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谁偷摘了?是石榴自己掉下来的!”
“哦?掉下来还能砸进你兜里?”润玉挑眉,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线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像羽毛扫过,“下次想吃,跟我说,我去跟李婶要,保证她给你最大的。”
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继续绣,针脚却乱了些。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布上,把她的影子和润玉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竹影在布上摇,针脚在影里藏。
三、竹下分茶
绣到日头偏午,邱莹莹的额角渗出薄汗。润玉起身去厨房,端来两碗冰镇的酸梅汤,碗边还沾着颗青梅,酸得人舌尖发麻,却解了暑气。
“歇会儿吧,看你手都酸了。”他把一碗推到她面前,自己拿起另一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看得分明。
邱莹莹捧着碗,看着布上渐渐成型的竹影,忽然问:“你说,我娘当年绣东西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手忙脚乱吗?”
“肯定会。”润玉很肯定地说,“你娘的针线笸箩里,我见过好多拆了又绣的布片,有的上面还沾着泪痕呢——我猜,她肯定也跟你一样,绣坏了就偷偷哭鼻子。”
邱莹莹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她总觉得母亲是无所不能的,会熬药,会绣花,会在她发烧时整夜不睡地守着,却忘了母亲也有笨拙的时候,也会在没人的地方掉眼泪。
“对了,苏爷爷送的新茶到了,试试?”润玉起身去取茶罐,“说是今年的雨前龙井,用竹篓装的,带着股竹香。”
茶具是套粗陶的,壶身上刻着“竹影”二字,是润玉去年在陶窑里亲手烧的。沸水注入,茶叶在壶里翻滚,像一群绿色的小鱼,很快,一股清冽的茶香漫出来,混着院里的竹香,让人心里透亮。
“你娘以前总说,喝茶要配点心。”润玉从食盒里拿出两碟绿豆糕,“昨天路过糕点铺,看见这个,就买了点,甜而不腻,配龙井正好。”
邱莹莹咬了口绿豆糕,清甜在舌尖化开,茶的微苦紧随其后,两种味道缠在一起,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想起母亲时的酸涩,和身边有他的甜。
四、暮色缝补
傍晚收竹架上的艾草时,邱莹莹不小心被竹钉勾破了裤脚。润玉看到了,没说话,默默回屋拿了针线笸箩,坐在门槛上给她缝补。
他的手指比邱莹莹灵活得多,针脚走得又密又匀,像机器轧出来的。邱莹莹蹲在他旁边,看着他低头的样子: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鼻尖偶尔会随着缝补的动作轻轻动一下,认真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你怎么什么都会?”她忍不住问。
“以前在药铺当学徒,总有人送来磨破的药袋,缝得多了就会了。”润玉的线穿过最后一针,打了个小巧的结,“你看,跟碾药一样,练多了,笨功夫也能变成巧功夫。”
邱莹莹摸着补好的裤脚,针脚藏在布料反面,几乎看不出来,心里忽然涌起股说不清的暖意。她想起母亲说的“日子是块粗布,破了就补,皱了就熨,只要心里有暖,就能缝补得平平整整”。
暮色漫进院子时,邱莹莹把绣好的竹影布收进木盒。润玉在灶房煮晚饭,柴火噼啪地响,锅里飘出南瓜粥的甜香。院角的竹架上,艾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谁在轻轻摇晃着时光。
邱莹莹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有人为你补好裤脚,有人陪你绣完半块布,茶香混着饭香,竹影缠着针脚,日子像碗温吞的南瓜粥,不烫,却暖得能焐热所有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