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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第 2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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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血浸青阶,旧梦成殇
万妖岭的晨雾带着铁锈味,黏在邱莹莹的睫毛上,像化不开的泪。她站在聚义厅的青石板前,靴底碾过碎裂的瓷片——那是蔡亦才常用的酒碗,昨夜被润玉的箭簇穿透,酒渍混着血,在地上洇出丑陋的暗红。
“还有三个暗哨没解决。”润玉的声音从横梁上传来,月白长衫沾了点血污,却依旧挺拔如松。他手里的“听风”箭搭在弦上,箭头指向厅后的密道入口,“方才看见有人影闪进去,多半是蔡亦才的心腹。”
邱莹莹握紧了腰间的灵蛇鞭,银丝上的火劲因过度紧绷而微微发烫。昨夜斩杀蔡亦才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刀刃入肉还响,直到此刻,指尖的震颤仍未平息。“密道通往后山的军火库,他藏了黑风寨的火器在那里。”她的声音有些发哑,想起三日前润玉摊开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蔡亦才与匪寇交易的明细,每一笔都沾着岭民的血汗。
润玉从横梁跃下,落地时悄无声息。他将一枚玉佩塞进邱莹莹手心——那是老队长的遗物,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冰得刺骨。“这是打开军火库的钥匙。”他目光沉肃,“等会儿我去引开暗哨,你趁机毁掉火器,切记别用明火,那些火药见火就炸。”
邱莹莹捏紧玉佩,玉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小时候,蔡亦才总抢她的糖葫芦,却会在她被山雀欺负时,笨拙地用玄铁刀赶走鸟儿;想起老队长还在时,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蔡亦才啃着烤红薯,含糊地说“以后我当大当家,护着你们”。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她眼眶发酸。
“别分心。”润玉轻轻碰了碰她的肩,指尖带着草药的清苦,“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了。你看这聚义厅的柱子,”他指向被熏黑的廊柱,“上面的刀痕是去年他为逼问藏宝图,活活打死账房先生留下的。”
邱莹莹抬头,果然看见柱身有深浅不一的凹痕,边缘还凝着黑褐色的污渍。心头最后一点犹豫,像被火劲烧过的雪,瞬间化得干干净净。
密道入口的石门虚掩着,露出里面幽深的黑暗。邱莹莹跟着润玉贴墙而行,灵蛇鞭的银丝如探路的蛇,轻轻扫过地面的落叶——蔡亦才总爱在这里藏暗弩,箭簇淬了“三日倒”的毒,沾皮即发。
“左侧第三步石阶是空的。”润玉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他弯身捡起块石子,掷向那级石阶,只听“咔嗒”一声,三枚弩箭从暗处射出,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邱莹莹后背沁出冷汗,若不是润玉提醒,此刻她已中箭。她看向润玉,见他正用匕首撬开石阶侧面的暗格,里面藏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暗哨的位置和军火库的机关。“老队长当年修密道时,留了后手。”他将地图递给她,“他早料到有朝一日,聚义厅会沦为藏污纳垢之地。”
穿过密道的拐角,隐约听见前方传来粗哑的笑骂。是蔡亦才的心腹“刀疤刘”,正跟两个护卫吹嘘昨夜抢来的银钗。邱莹莹的灵蛇鞭骤然绷紧,火劲顺着银丝蔓延,却被润玉按住。
“等他们走近些。”润玉的箭已对准刀疤刘的后颈,“他腰间有火药引信,杀他时得先挑断引线。”
邱莹莹点头,灵蛇鞭悄然缠上旁边的石钟乳,借着力道腾空而起。就在刀疤刘转身的刹那,润玉的箭如闪电射出,精准地穿透他的咽喉;邱莹莹的鞭梢同时卷住另一名护卫的手腕,火劲爆发,烫得他惨叫着松开刀柄。
最后一名护卫想往军火库跑,却被润玉掷出的匕首钉穿了膝盖。他跪地哀嚎时,邱莹莹看清了他的脸——是去年被蔡亦才强征入伍的猎户阿福,脸上还留着被鞭子抽过的疤痕。
“饶……饶命……”阿福涕泪横流,“我是被逼的,我娘还在岭上……”
邱莹莹的鞭梢顿在半空。润玉走过来,看了眼阿福,又看向她:“放他走吧,他没沾过人命。”
阿福连滚带爬地跑了,密道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邱莹莹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问:“老队长临终前,是不是知道蔡亦才会反?”
润玉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令牌——是老队长的信物,断裂处还留着齿痕。“他被蔡亦才灌毒酒时,咬碎了令牌,说‘别让莹莹知道,她会难过’。”
邱莹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砸在令牌的断口处,晕开一点陈旧的血。原来老队长什么都知道,连她会难过都算到了。
军火库的铁门锈迹斑斑,邱莹莹将玉佩按在锁孔上,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弹开。里面堆满了木箱,贴着黑风寨的火漆,打开一看,全是引线完好的炸药和铁炮。
“用这个。”润玉递给她一包白色粉末,“是老队长药圃里的‘化石散’,能腐蚀金属,却不会引火。”
邱莹莹撒药粉时,指尖触到冰冷的炮管,突然想起蔡亦才教她打靶的日子。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调整准星,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说“瞄准了再射,心稳手才稳”。那时的阳光很暖,他的手掌很宽,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好了。”润玉拍了拍她的肩,“半个时辰后这里会自行坍塌,我们该走了。”
走出密道时,晨雾已散,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聚义厅的青石板上。邱莹莹回头望去,只见那座承载了太多恩怨的建筑,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个终于闭上眼的困兽。
润玉将老队长的令牌碎片拼在一起,放在聚义厅的门槛上。“该让他安息了。”
邱莹莹看着令牌,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她想起昨夜蔡亦才倒下时,眼里最后的难以置信,或许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为何会联手送他上路。
可有些债,总得有人讨;有些路,总得有人走。
万妖岭的风穿过空荡的聚义厅,带着远处岭民的鸡鸣。邱莹莹握紧灵蛇鞭,转身走向阳光下的山道,润玉的身影与她并肩,月白与赤红的衣袂交叠,像一幅终于换了底色的画。
青石板上的血迹渐渐干涸,被风吹成粉末,混着晨露,渗入万妖岭的泥土里。从此,这里再无大当家蔡亦才,只有守着岭土的邱莹莹,和一段被血与泪洗过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