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伊甸园的海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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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是被电话吵醒的。
震动的手机在水池泛起涟漪，亮起的屏幕闪烁着讨厌的三个字——经纪人。
海蓝睁开惺忪的睡眼，在屏幕胡乱滑了几次才接通，旋即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经纪人的声音比海团的哨音更具穿透力，竟是在水下验证了声波是有形状的这一事实。
“海蓝！你他*的昨天晚上干**狗*事，你他*的天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暴躁的烟嗓在水中也威力不减。
上岸就是这点不好，海蓝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咕噜咕噜咕噜…”
“你他*在哪里？”烟嗓经纪人都快被气笑了。
海蓝只好浮出水面，丧丧地说道：“收到。”
听筒明显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一阵忙音。
电话被挂，要上班被骂了。海蓝面对如此清晰且悲哀的未来感到一阵乏力。
海蓝双手扶住水池边缘，一个用力就撑了起来，鱼尾在脱离水面的一瞬间变为两条修长有力的长腿。
随手扯下浴巾系在腰间，纸盒床头柜上放着海团给他偷的早餐，碟子底下还塞了皱巴巴的三千块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几个字：给没有出生的小人鱼。
“都说了不要了…”海蓝嘟囔着，轻轻抚平钱上的褶皱，掀开快递盒，塞了进去。
·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拥有小人鱼呢。
海蓝三下五除二地咽下早餐，匆忙梳洗一番，套上简单的白t，运动裤，想了想又带上了象征人鱼勇气的洗澡巾，就往外走去。
工作室与人鱼之乡分属于城市两端，走路不实际，蜃市打车又属实不便宜，还好城市交通足够发达，海蓝够能坐地铁出行。
尽管不是上班高峰期，但地铁就像凤尾鱼罐头的豆豉一样拥挤。
海蓝轻松抓握着高处的扶手，鹤立鸡群。
长得太帅了，还不戴口罩，周围人下意识被对方慷慨的美貌所震慑，硬是在地铁里空出一小块地方供帅哥呼吸。
高冷帅哥无知觉地划拉着手机，也不在意周围人灼灼的目光，专心地浏览着问题的答案。
“文盲算不算残疾人？”
“文盲坐地铁可以打折吗？”
“怎么享受特价地铁？”
专注地像是在研究什么学术问题，以至于竟无人敢上前找他要x信。
“秋桂站，到了…”随着语音播报响起，海蓝确认一遍站牌，准备下车。
果然是明星吧，还是哪家的练习生？车上的小女孩们窃窃私语。
秋桂站附近的秋桂大街是娱乐公司聚集地，上到娱乐巨头下到不出名的工作室都扎堆了往秋桂大街挤，久而久之，秋桂大街就像是一层不言而喻的身份标志。
只有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人才会在此站下车。
海蓝也不例外，他那底薪两千六，到手两千的工作，就在秋桂大街边缘的一栋矮小陈旧的办公楼里，和三个孵化网红的工作室共享一层办公楼。
全工作室最好的资源也不过是供自己的一姐上了几个扑到底的偶像剧女四，绝大部分人能进的赛道就是跟旁边网红工作室合作一下，拍几个没什么逻辑但是来钱快的短剧。
唯一支撑工作室开下去的理由，就是网红工作室也有他们老板的入股。
“旁边工作室可比我们公司来钱快多了，要是到年底收益再不好，都给我滚去当网红。”上周的例会上，光头大肚的老板如此说道。
一想到这里，烟嗓经纪人就头大的要命，他的职业规划可不是辛苦奋斗二十年，最后成为谁都能干的网红培训师。
早在年初老板就有转型的意向了，烟嗓经纪人也为此做出了多项努力，一是托人脉找关系，把现有的几个演员——姑且叫做演员的几个小明星送进好一点的制作组里，让他们在荧幕前亮个像，看看能不能火一把，二是多找一些好苗子，争取再救一把这个公司。
海蓝就是方案二的受害者。
烟嗓经纪人是在三月份左右签得海蓝，当时他听朋友说城东有家正规洗浴中心，里面服务员颜值高的离谱，那个时候他就狠狠动心了。
他们公司给新人价格开得极低，基本比照最低工资标准线，又没什么在娱乐圈叫得上号的头牌艺人，除了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只能骗骗学历低下又有明星梦的水鱼了。
而在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又能有什么见识和学历？
但凡考上个二本都不甘心去干服务员吧？
烟嗓经纪人信心满满地开了两小时车去了人鱼之乡，一进去才发现朋友所说的颜狗天堂果然名不虚传，从前台到清洁工，从经理到搓澡工都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随便一个都能爆杀隔壁工作室的大网红。
但是海蓝的出现还是让人惊艳到失语。
冰冷但干净纯粹的气质，配上如传说中海妖塞壬般迷惑众生的容貌。
最重要的，还有他的声音，足以吸引所有人，蛊惑所有人的声音，
无论是谁都会被这样的美人所折服。
能火，这样的人一定能火。
烟嗓经纪人恍惚地按照提示躺上搓澡床，直到被海蓝一巴掌搓得嗷嗷叫。
力气也太大了，但是没关系，这甚至称不上缺点。
烟嗓经纪人想着，摸着热到发红的后背，微微颤颤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海蓝是吧，你想不想…”
“不想。”虽然疑惑这个人怎么在光溜溜的情况下掏出小纸片的，但是海蓝没兴趣对一个生育力不行的男人有更多接触，果断拒绝后转身就寻找下一个待搓的受难者。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经纪人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在下一秒跌倒在床上。
痛，太痛了，他选的搓灰+按摩双重套餐，此时不仅浑身火辣辣的痛，身上更是像被七八个大汉轮流殴打一般，痛得直不起身。
可恶，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他是不会放弃的，这么一个好苗子，一定能让他的经纪人之路起死回生！
此后的一个月经纪人天天泡在人鱼之乡，点上最贵的搓澡+按摩服务，指明了要海蓝服务，开始游说对方。
但由于海蓝搓完了就走，经纪人只能在搓澡床上抓紧时间。
“你好，嗷！我是…嗷！经纪人…嘶！你想不想当明星…嗷！我看你长得….轻点！好看！”
当时的海蓝：这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是我搓得还不够重？还有心思说闲话。
一个月以后，海蓝依旧对经纪人无感，甚至把经纪人看成了人傻钱多但皮糙肉厚的水鱼。
但是经纪人一个皮糙肉厚的大汉，已经被搓得像是海棠市的娇软小受，皮肤敏感，白里透红，身体又极具韧性。
就在经纪人的皮肤状态实在扛不住搓，绝望地准备放弃的时候。
他下意识画了一个大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个圈子里有很多帅哥靓女，乌汶翰你知道吧，三金影帝，你签了我们公司，我就有人脉送你去跟乌帝搭戏。”
暴力搓灰的手第一次有了停顿。
无论是进娱乐圈捞金还是和三金影帝搭戏，对当时的海蓝都无半点吸引力。
唯独乌汶翰这个人，海蓝在休息室的电视上看过，又高又帅，鼻子挺拔，手又大，看上去很能让鱼生的样子。
被暴风雨节奏般搓了一个月的经纪人，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不该存在的停顿。
有戏！
经纪人不顾疼痛加大了输出。
“你是不是喜欢乌帝？我这儿真有人脉，你要是签了合同我就送你乌帝的签名照！”
“不出三个月，我就能安排你跟乌帝搭戏！他是男一番你就是男二番！”
“我跟乌帝经纪人可铁了，这点小事儿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这些越吹越离谱的话术可能连大学生都骗不了，但站在这里的是海蓝。
上岸还不满三个月，学习进度刚刚停留在二元一次方程，遇见生僻字还要查字典的海蓝。
能够遇见梦情对象，这个大饼海蓝拒绝不了。
“在哪儿签字？”海蓝吃下了伊甸园虚幻的海胆。
经纪人在那一刻喜极而泣，终于，终于，他终于要摆脱持续一个月的酷刑了！不用搓灰，不用按摩，娇嫩的皮肤不会被粗糙的衣料摩擦得生疼，他再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想起人鱼之乡！
经纪人在脑海里张开双臂，迎接解放的雨滴，随后麻溜地想要爬起来，却被海蓝一把按在了床上。
海蓝无情地宣布道：“没有结束。”
“嗷！我不搓了，快停下！”经济人哀嚎着，挣扎着像案板上被刮鳞的鱼。
但海蓝无动于衷，人鱼之乡培训第一课，坚守岗位，完成工作，永不退缩。
直到这一轮酷刑结束，经纪人才被海蓝释放，他浑身酸软地下了床，微微颤颤地掏出蓄谋已久的不平等条约，说道：“签吧，签吧…”
如果海蓝在人鱼之乡以外的地方上过班，那么他会知道，在物价高昂的蜃市，一个比着最低工资标准定价的公司绝对不靠谱。
如果海蓝上过大学，面试过学生会，就知道不靠谱的地方大部分都有两面三刀的特性——介绍前对你多温柔，进会后就有多严酷。
如果海蓝了解过娱乐圈，就知道一份月薪到手堪堪两千的工作配上三百万的违约金堪称新世纪黑奴条约。
可是没有如果，海蓝只是在海里野生野长的人鱼，以他的学识水平，三个月能能将合同上的字认全已是人鱼扫盲班的大龄神童。
海蓝无知无畏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烟嗓经纪人的嘴角裂到了耳根，脸上有求于人的谄媚逐渐褪下，属于奴隶主的高傲与狡诈化为周身无边无形的阴影，他必将这一个月受到的磨难百倍奉还！
经纪人狞笑地看着签完字的海蓝，才发现对方又带上了搓澡巾。
“你要干什么？！”经纪人再见搓澡巾，只觉得毛骨悚然，皮肤刺痛，风吹蛋蛋心凉凉。
海蓝奇怪地看着对方说道：“给下一位客户搓澡啊。”
“不，”经纪人尽量收起失态，换回和蔼的表情，劝道：“你现在已经是未来的大明星了，不用再干这种活了。”
海蓝的表情依旧很淡，说道：“我们的合同明天才生效，今天我还有好几个人要搓，还是说你想加钟？”
“不想！”经纪人的声音惊恐而果决，灰溜溜地卷起合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搓澡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伊甸园的海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