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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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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天过去，迟璴并没休息，但是新画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周六这天，唐云霁送他去心理咨询室，迟璴还是一个人进去的。
唐云霁不太放心，又怕自己在咨询室门口等迟璴出来后会不高兴，最后等在了停车场的入口。
心理医生告诉迟璴状态反复是很正常的事，让他不要太过心急，但迟璴依然控制不了自己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从咨询室出来，迟璴看着自己总是不自觉颤抖的手，心里发慌。
一路下到停车场，迟璴看见在入口正等着自己的唐云霁，下意识把双手背在身后，但他觉得自己欲盖弥彰的动作太刻意，抿着唇又伸出了手。
唐云霁只是上前把迟璴拥在怀里，低声道：“之前每次也都要这么久吗？”
迟璴一愣，不知所措的手回抱住唐云霁的腰，感觉自己又被拥紧：“没有……”
迟璴想说有时候不需要这么久，可这种次数太少，迟璴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迎着唐云霁的眼神，他只能含混地说：“有时候……不会很久。”
唐云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静得就像平常的他一样：“累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迟璴跟着唐云霁坐进宽敞后座里，来回绞着手，他觉得刚刚的唐云霁应该是看见了。
车里的温度正合适，感觉身上的冷汗渐渐干了，迟璴才闷闷地说：“唐云霁，我好像病了。”
唐云霁轻轻拍着他后背：“嗯，我知道。”
“我那时候……刚到国外的时候，没法睡觉，没法画画，病房窗上的护栏好碍眼，我不喜欢。”
唐云霁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过了很久……我才能继续画画。唐云霁，我真的很喜欢画画。”迟璴轻声说，“我想象不到……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画画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会的。”唐云霁把迟璴还在发抖的手包在掌心，声音一如既往得沉稳，“你只是太想外婆了。”
迟璴张嘴咬住唐云霁的衣领，没有说话。
“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害怕，你只是怕画不好外婆，画不好你们的合照，对不对？”唐云霁接着说，“宝贝，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你外婆很喜欢画画的你，你的每幅画她一定都很喜欢。”
“唐云霁……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外婆呢？”迟璴抬起头，眼圈是红的，表情认真得很执拗，“为什么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
唐云霁没法回答迟璴的问题。
安慰吗？可迟璴并不需要。
所有的安慰对失去太多的迟璴来说都太轻飘飘了。
解释吗？可那太残忍了。
犯罪的理由有一万种，唐云霁怎么能理智又清醒地告诉迟璴，因为他们只是不幸被选中的受害者。
这是他的爱人。
唐云霁只能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迟璴继续说：“那时候的每个晚上都好长，我想不出答案，就一直想、一直想。后来，我终于不想了，因为我觉得外婆和妈妈一定不想看到我这样。”
他看着唐云霁，眼里像蒙着一层雾：“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出答案。”
迟璴想，他确实是尘埃，就飘荡在回忆里，因为没有人告诉他该去往何处。
看到跟外婆的秘密画册时，他以为自己的梦魇结束了。
可梦魇的尽头是另一片迷雾。
迷雾里的他又像曾经一样，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是他们呢？
他想起蒋怀初，又想起杨可林的剧本。
他觉得不解，也觉得荒唐。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无力之后是迟来的恨，曾经独自来咨询的迟琬也会是同样的心情吗？
迟璴不知道，也不敢想。
等迟璴渐渐平复下来，唐云霁才开车回去。
那天晚上迟璴拉着唐云霁说了很多，说了他还记得的所有的细节。
那场意外、在国外医院的生活。迟璴近乎偏执地仔细描述着，自虐般地揭开自己的伤疤。
无法对心理医生完全坦白的过去，他像梦呓一样讲给唐云霁听。
比起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只言片语，唐云霁是第一次如此详细地了解这些往事。
此时所有的话语都太苍白，唐云霁只能用紧紧的拥抱来安抚迟璴，安抚他期间无法自抑的痉挛，不时擦掉他额上的冷汗。
后来，也许是说累了，也许是发泄够了，迟璴渐渐睡着了。
灯光下他的脸色煞白，身上的衣服也被冷汗打湿，潮乎乎的。
唐云霁抱着迟璴回到床上，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拭干净身子。
早上迟璴醒得很早，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还问唐云霁怎么没去晨跑。
唐云霁亲了亲迟璴的头发，只说：“陪你再睡一会儿。”
迟璴还没完全清醒，撑着软趴趴的身子半坐起来。睡了一晚的头发全都炸开了，他脑袋耷拉着，揉了两下眼睛说：“但我想陪你去。”
唐云霁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又亲了一下，温声道：“好，谢谢宝贝。”
起来后，迟璴又嫌头发这样炸着很丑，唐云霁给他戴了顶棒球帽。
照顾迟璴的体力，唐云霁把晨跑时间缩短了一半，但没跑多久迟璴就拽着他的手腕不放，气喘吁吁地说：“唐云霁、我跑不动了……歇一下。”
唐云霁任迟璴没骨头似的挂在自己身上，伸手给他顺气：“你爱吃的那家肠粉就在前面，背你过去？”
刚刚说着一步都走不动的迟璴不想这么丢脸，堪堪直起腰说：“……我自己走过去。”
多点了一份虾饺和车仔面，迟璴坐在窗边，又开始后悔早上没睡醒抽风的自己。
早起去运动，人类最大的谎言。
坚持每天早上都去运动的唐云霁真是可怕的人类。
“还没跑一半呢。”唐云霁眼里含笑，逗他说，“明天还叫你起来？”
“不跑了。”迟璴连连摇头，觉得人活着没必要太为难自己，“我还是等你买回来吃吧。”
唐云霁继续逗他：“宝贝，你这种体力，要怎么天天跑出去写生？”
迟璴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但又无法反驳：“那跟跑步又不一样……就像之前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可以边走边歇。”
唐云霁喜欢听迟璴说“我们”。
迟璴闷头吃面的时候，唐云霁的手机响了，但他扣在桌上没接。
看见迟璴好奇的目光，他无奈道：“是爷爷。”
迟璴眨了下眼，放慢嘴里咀嚼的速度：“……是问我们的事？”
“没有，他只是闲着无聊。”唐云霁夹给他一个虾饺，“我们下次再回去。”
迟璴又眨了下眼，犹豫道：“……今天回去也可以。”
“你想回去吗？”
迟璴把虾饺戳破，把外面的皮夹给唐云霁：“我想去看看你小时候的房间。”
上次他没有看过。
唐云霁解决掉，又给迟璴夹了个虾饺馅：“好，那我们等下就回去。”
迟璴不满地把虾饺馅还给他，又夹了个新的在自己盘子里：“我自己戳。”
* * *
唐家老宅，唐父正在院子里浇花。唐云霁指着那一排茂盛郁葱的灌木告诉迟璴：“那是我妈最喜欢的木芙蓉。”
唐老爷子和唐母正在吃早餐，迟璴和唐云霁陪他们喝了杯茶。
迟璴多少有点不安，但谁也没有提起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早饭后，唐老爷子拉着迟璴略坐了坐就出去钓鱼了，临走还嘱咐迟璴要他留下来吃午饭。
唐父唐母很快也出门了，他们要去戏院听戏。
迟璴跟着唐云霁上楼，好奇地探进去半个脑袋打量着唐云霁的房间。
唐云霁笑了声，敞开门把迟璴拉进来：“偷看什么，又没有别人。”
房间很大，只是跟迟璴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书柜最下面一层都是漫画，上面几层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
玻璃柜里放着几个航天模型和汽车模型，还有一些奖杯奖牌和证书。
房间一角摆着天文望远镜，篮球架一边的置球架上放着几个不同的球，另一角是游戏机，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各种乐高模型。
透过这些，迟璴好像能想象到年少时的唐云霁都在房间里做些什么。
好动又肆意的少年，跟自己完全不同。
见迟璴好奇玻璃柜里的奖杯，唐云霁解释道：“小时候喜欢打球。”
他又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以前还跟纪朔商量要一起去体校来着……被揍了一顿。”
迟璴：“……”
唐云霁把闷笑的迟璴挤靠在书柜上：“小棉花，很好笑？”
迟璴努力压下嘴角，不跟唐云霁对视：“……不好笑。”
唐云霁眯了下眼，抱起迟璴把他扔在床上，故意压低声音凶他：“刚刚明明看到你还在笑。”
迟璴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因为真的有点好笑……想不到你那时候的样子。”
“别看爷爷对你那么好，对我下手可从来没轻过。”唐云霁低下头，来回蹭着迟璴的下巴，“小时候为了躲他的藤棍，这院子我每次都要跑好多圈。”
迟璴觉得痒，伸手去推：“……痒。”
唐云霁抬起头，又去蹭迟璴的脸颊。
迟璴勾住唐云霁的脖子一起躺下，用了点力抓住唐云霁的头发，抗议道：“痒！”
“宝贝，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唐云霁终于收敛，轻声道，“我小时候很调皮，挨揍罚站是家常便饭，就连我妈都会被我气得头疼。”
迟璴松开手。
唐云霁的拇指轻抚着迟璴的脸：“想象不到吗？我也想象不到，人是会变的，以前的我是我，现在你看到的我也是我，也许有些我们不知道的问题都会在时间里慢慢得到解答。”
迟璴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云霁。
“人是会变的。”这是曾经的迟璴对唐云霁说过的话，现在又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只是意义完全不同。
唐云霁贴着迟璴的额头，又说：“所以，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不管有没有答案，我都会陪着你。”
话音刚落，唐云霁被突然撞进怀里的迟璴撞疼了下巴，但他只是叹息了一声：“迟璴，爷爷和爸妈都很喜欢你。所以，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累了我们就回家。”
“……”
“就算是重感冒也不会好得那么快，宝贝，你可以不用逼自己像个正常人。你所有的情绪都可以丢给我——”
耳边的心跳声清晰有力，迟璴轻飘飘的心好像也有了落点。
“我会接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