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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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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会在哪一刻降临？
罗青楠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外公住了院，老妈让自己去给外公送饭，自己不愿去，一路恨恨地，把煎好的馒头片掐了好几个孔，外公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火腿肠，塞给罗青楠。
过了没几天，外公就躺在堂屋里，穿戴着不太一样的衣服，身上盖了一层白布，大姨也从遥远的外地赶回，跟几个舅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离别吗？
罗青楠一年后发觉那就是，离别不是一刹那的，而是渐渐的，在这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罗青楠都没有见到外公，不论她哪次去，外公都不在，而且每当她提起外公，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悲伤的，怜悯的，罗浩璋告诉她，外公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别就是，从此再也不会再相逢。
2006年，罗青楠已15岁，九年级。
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罗青楠的头发已经养得很长，罗青楠的头发长长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遗传了老妈的自来卷，本来头发就多，一卷，就显得又多又蓬松，如果哪天懒了没打理，就像头上顶着一大簇晒干的海草，但饶是这样，罗青楠也不舍得剪，每天起得更早去梳她的头发。
暑假过得很快，仿佛什么也没做就一晃而过，最后的几天，她疯狂地补作业，到最后一天才堪堪补完。
开学第一天，罗青楠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到了教室，教室里只有刘星自己，他和罗青楠打了个招呼，罗青楠自如地回应，她这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了。
她的第一次暗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两个月没见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暑假里的新鲜见闻，或者听说的妙闻趣事，抑或新上演的电视剧，新出的歌，都是谈资。
唯一奇怪的是，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两遍，韩赓和左小泉却都没有来。
班主任罗如燕已走到门口时，韩赓才匆匆忙忙地跑来，赶在罗如燕前面冲进教室，坐在罗青楠的旁边。
罗如燕看了韩赓一眼，韩赓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大家把暑假作业都交上来！”罗如燕声如洪钟，一说完，立刻有人交头接耳起来，无非是没做完或者忘带了。
“当当当。”罗如燕敲了敲黑板擦，道：“快点，别磨蹭！”
“韩赓，左小泉呢？”罗青楠趁乱悄悄问韩赓。
“他呀，转学了。”韩赓道。
“啊！”罗青楠张大了嘴巴，一时难以相信。
“他爸爸把他接到城里去上学了。”韩赓补充。
“哦。”罗青楠接收到了韩赓的信息，理了理自己的暑假作业，抬起头，左小泉的座位空荡又安静。
“昨天晚上走的，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韩赓说。
“奥。”罗青楠答应了一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罗青楠，我们高中还可以考到一个班的！”
韩赓很理解罗青楠的感受，一直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突然不辞而别，谁也不会好受。
也许是班主任太忙，忽略了，一个星期过去，罗如燕都没有安排别的学生坐到左小泉的位置，罗青楠前面的座位空空荡荡，有时听课时，不小心瞥见被左小泉划得横七竖八的伤痕，罗青楠就会想起左小泉。
罗青楠的心事再也没有人可以诉说，她曾试着和韩赓交流一下班里的八卦，但韩赓就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只是点头，却从不发表意见，八卦本身的意义就在于讨论和传播，跟韩赓，这两项都不具备条件，罗青楠常常觉得索然无味，不再跟韩赓八卦。
又过了一个星期，罗如燕安排刘星坐到了左小泉的位置。
刘星长得很漂亮，像个混血儿，罗青楠一度暗恋他，但她现在觉得他一点也不好，太闷了，她还是喜欢活泼的左小泉。
不过好在，九年级的课程实在是太紧张了，他们的课余时间也被压缩再压缩，除体育以外的副课也全被主课老师瓜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想别的，韩赓虽然不爱八卦，但是却热衷于讨论题目，两人常常凑在一起讨论一些难题，有时说得多了，偶尔也能听到韩赓嘴里冒出一两句左小泉的近况。
“罗青楠，左小泉说他们上课比我们紧多了，而且每周都有周考，我们现在才月考。”韩赓说。
“罗青楠，高中你想考哪里？现在是划片招生，我们属于实验中学片区，左小泉现在属于一中片区，跨片的话至少需要比录取线高50分呀！”韩赓皱着眉头说。
罗青楠从来没有想过高中的事，实验中学和一中是青城两大王牌高中，都很不错，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都有不少，罗青楠向来不太会计划，韩赓抛出的问题让她愣了好久。
“大家去哪就去哪呗！”罗青楠一边翻着书，一边道。虽然嘴上这么说，罗青楠却在心里暗自盘算了起来，以她目前的成绩，她拿不准能不能考上片外的一中。
“要是我们能和左小泉重新在一起就好了。”韩赓遐想起来。
“左小泉的成绩不太好，可能考不上实验中学，我们考一中吧！”韩赓道。
“好啊！”罗青楠发着呆，她好像没有听见韩赓讲什么，就答应了。
韩赓发现，自从左小泉转学后，罗青楠从来没有打听过左小泉的事，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忘了他这个人。
此时罗青楠的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六五，体型虽不如刘瑾汐纤细，但总算不那么圆滚滚了，一眼望去，不说话时，有点文文静静的样子了。
她变得很调皮，很爱说话，叽叽喳喳不停，似乎就是左小泉的翻版，有好几次刘星都回过头来提醒罗青楠小点声。
中考考完的那天，罗青楠回到家，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就倒头大睡，从晚上八点直睡到早上十点。
好不容易熬到成绩出来了，罗青楠的发挥超常又超常，考了个奇高无比的成绩，比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还要高50分！
稳了！
罗青楠高兴地想，第二天一早她就骑车去了韩赓家，韩赓考得分数比她还高5分，但韩赓却失约了，因为韩赓报了实验中学！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罗青楠气呼呼问道。
“呃……”韩赓脸一红，“我怕考不上。”
“是吗？”罗青楠斜睨着他。
“嗨，没事，反正我们以后还可以考一个大学呢！”韩赓打岔。
“你可拉倒吧。”罗青楠翻白眼。
“没事儿，你上了一中就能见到左小泉了！”韩赓说。
罗青楠的脸刷地一下冷了下来，她想起他就生气！背信弃义！不辞而别！
天公从来不做美。
还没开学，罗青楠就知道，左小泉考上了实验中学，他们错过了。
等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还结婚呢，结个屁！
两个学校都很好，跨考的人相对较少，上高中后，罗青楠就成了班里的异类，别的同学要么是初中同学，要么是邻班、邻校，总归有个认识的，而罗青楠茕茕孑立，放眼整个年级，都挑不出一个熟人。
而罗青楠的成绩进了一中的实验班，实验班的学生都是各所初中的尖子生，在上高中时一直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性格都很傲，但等进入高中，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所以很多人的心理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在自己争强好胜的同时还拼命打压别人，三三两两的小团体一个一个冒出来。罗青楠很不幸，成为了落单的那一个。
她变得好孤独。
罗青楠的成绩还不错，一直很稳定，尤其是数学，经常考满分。她的同桌是一个叫宋婧的女生。
宋婧性格活泼大胆，是她所在初中的年级第一名，中考分数比罗青楠高十几分。
没有了左小泉的罗青楠再次变得沉静，但她不再胆怯，甚至很犀利。
有时宋婧会像之前吩咐自己的初中同桌那样吩咐她，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罗青楠不答应，这让宋婧很生气。
更令宋婧生气的是，她引以为傲的数学头脑竟然压制不了罗青楠！罗青楠有时考试竟然比她考得好，这太可恶了！
宋婧在班里吃得开，有许多她曾经的同学，尤其跟男生也玩得好，她到处散播罗青楠的谣言，说她不讲卫生啊、不洗澡啊之类的，有时罗青楠经过，她还要捂着鼻子。
罗青楠一度很崩溃，这对一个青春期的少女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好在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到时候他们就不在一个班了，到时候按名次分配，他们就不在一个班了！
然而现实再一次打击了罗青楠，她分到理科班后，竟然又和宋婧成为了同桌！
进入新班级后，宋婧很快就跟班里的学生打成了一片，罗青楠依旧默默无闻，没多久，那些谣言再次在这个班级里传播，甚至有好几次，宋婧都当着大家的面数落她。
罗青楠觉得好孤独，她好思念左小泉，她决定不生他的气了，她要给他写信，她知道他学了美术，在实验中学艺术班二班。
然而她才写了个开头，就被宋婧发现了，她趁她去上厕所的时候，把她的信当着大伙的面来读。
“左小泉，我好想你！”
“还左小泉，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宋婧冷笑着说，“你这样的，左小泉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另一个女生说：“我知道左小泉，我有个同学在实验中学，他说左小泉长得可好看了，还上报纸了，他现在是校草，好多人都给他写情书呢！”
“你们搞错了！”罗青楠说，“我写信的人和你们的校草不是一个人！”
宋婧才不管呢！
罗青楠的谣言再度增加了，除了不讲卫生、不洗澡之外，还增加了一条，暗恋实验中学的校草。
早恋是不被允许的，这件事比不讲卫生要严重得多，很快，老师就跟罗青楠谈了话，并且告诉了张楠。
张楠问：“左小泉，是那个满肚子坏水的男孩子吗？”
罗青楠回：“他才没有满肚子坏水。”
张楠说：“你要想和他谈恋爱，我们不反对，但高中肯定不行，上了大学才可以，前提要考上个好大学。”
爸爸妈妈一直对罗青楠很开明，她不愿让他们伤心，她不再写信，她开始努力学习，把所有的心事都记到日记本里。
日记本也很快被宋婧发现了。
不过好在，还没等她宣读，已经被苏戈夺走了。
苏戈跟罗青楠隔了一条过道，苏戈问宋婧：“你为什么总是欺负罗青楠？”
宋婧和苏戈的关系还不错，罗青楠和苏戈虽然隔得近，但几乎没怎么说话，苏戈竟然替她出头，宋婧对罗青楠的怨气更大了，罗青楠不论做什么她都要嘲讽一番。
好在后来调了座位，两人终于不坐一起了，但只要碰到，宋婧就会奚落她一番，罗青楠很少回击，由她随便说。
“你怎么不回击？”苏戈问。
“一个人如果内心空虚，就会表现为外表狂躁。”罗青楠这么回答。
苏戈这才正眼瞧了一眼女孩子，她的眼睛黑而有神，时时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原来她如此内秀。
“你真认识左小泉吗？”苏戈问她，彼时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不错，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认识我的，不是他们说的那个，”罗青楠偷偷告诉苏戈，“我认识的那个又小又瘦，才不是什么校草。”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罗青楠说。
“好，我保证。”苏戈点头。
“我俩将来要结婚。”罗青楠悄悄说。
“啊？”苏戈瞪大了眼，“咱们才上高中啊！”
“所以说将来啊！”罗青楠说道，“等我们长大了，上了大学，先谈恋爱，再结婚。”
“我们说好了。”罗青楠说，似乎怕苏戈不信，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我们有记号，就算走丢了也能认出来。”
彼时罗青楠已经比初中时瘦了很多很多，虽然不如宋婧苗条，但也不再是个胖女孩了。因为瘦了不少，原本就修长的手指变得更加骨节分明。
好漂亮的一双手！
苏戈不得不赞叹，唯一的不足是，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有两道狰狞的伤疤。
“左小泉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戈好奇问道，他也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但在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就无疾而终了。
“他很活泼，很开朗，他很喜欢说话。”罗青楠说，“你让他停他也不停，一直说。”
“他的眼睛非常亮，滴溜溜转，转一下就一个主意，转一下就一个主意。”
“但你却猜不出，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罗青楠笑着说。
“什么样的家庭？”苏戈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恩爱，养成了一种温和有礼的性格。
“他没有妈妈，他爸爸娶了个后妈不管他，是跟奶奶长大的，他奶奶也不管他，他有个姐姐，后来死了。”
“就是这样的家庭，竟然能长出那样的性格，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他的生命力好旺盛，如果是我，我肯定都自卑死了。”罗青楠笑吟吟地说，“要不是他，我可能至今还不敢大声说话呢！”
“你要跟他结婚？”苏戈觉得罗青楠一定是疯了，这样的家庭里生出来的孩子，将来一定没什么大出息。
“是啊，”罗青楠毫不犹豫地点头，“跟这样的人结婚一定很有意思！”
“不跟他结婚，难道要跟那个校草结婚？”罗青楠打趣道，“他们说那个校草又高冷又不爱搭理人，跟这样的我可没法过，俩人不说话天天在家干瞪眼啊？我喜欢有趣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罗青楠又问苏戈，“咱们学校的徐婷婷那样的吗？漂亮的！”
苏戈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罗青楠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娶个无趣的那家里就太冷清了，于是他说：“我喜欢既好看又有趣的。”
“那你可得好好找找。”罗青楠笑着说，“那样的得抢，你这么温和的可抢不着。”
又说：“没关系，到时候你相中了我帮你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