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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年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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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了,江南的冬季很少下这样大的雨,声音大得响彻顾敬隘的脑海。
这几天好像都不太顺利,虽然计划是赶不上变化,但是他们的计划成本有点高,顾敬隘还是有些烦躁。
顾敬隘下楼越过设备走到洋房门口的屋檐下,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歪的花草,点了一支烟,边抽边翻看手机。
“顾导。”化妆老师拿着两块粉饼和一条道具围巾,匆匆跟着顾敬隘下了楼,大声叫顾敬隘。
“怎么了?”
“那下午是……休整吗?”化妆老师语气里充斥着不解,“不可以临时调整一下拍摄计划吗?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总比要浪费半天时间来得好吧。”
“嗯……休息吧,大家也好几天没休息好了。”顾敬隘转过身,笑着看她。
化妆老师默了许久,顾敬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又接了一句:“是真休息,如果你有事,也可以回去,就当放半天假吧。”
化妆老师点了头就往楼上走,正好碰见下楼的樊役树,他刚刚在楼上和大家一个个告别,好像正在找化妆老师。
“老师你在这呢!我这会儿准备走了。”樊役树套上外套,蹦跶着下楼,接着对化妆老师说了两声“拜拜”。
“好,杀青快乐。”
顾敬隘听见樊役树过来,最后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往背后一扔。他身后那片都是这几天组里的烟民留下的杰作,还没打扫。
顾敬隘忽然放下手机,踏进屋内叫住化妆老师:“老师!”
化妆老师在台阶上回头问他有什么事,顾敬隘就已经跨步到她的面前,指着她手臂:“这围巾还要用吗?”
“啊这个,刚刚用完的。”化妆老师没多想,把围巾递给顾敬隘。
顾敬隘道了谢,拿着围巾就向樊役树走去,一下套上他的脖子。化妆老师看了二人一小会儿,就转身上楼了。
“谢了。”樊役树自己抬手整理好围巾。
“刚才是家里的电话吧?”顾敬隘随口问他,拿起手机发了两条消息就放下,“你来找我他们知道吗?”
樊役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向顾敬隘伸出手:“不知道,他们不关心。”
顾敬隘看着他不说话,把火机递了过去。
不知道不关心是哪种意思,这个说法也很容易让人浮想,但顾敬隘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到探讨这些的程度。
“少抽,保护嗓子。”顾敬隘现在才想起面前这个是小孩,还是个播音生,他伸手夺过樊役树手中正烧得红亮的香烟,往身后一甩。
樊役树正欲反驳点什么,一辆威尔法停在了院门口。
“走吧,去松江。”顾敬隘随手从门口的伞架上拿一把雨伞打开,让樊役树跟他同行。
这车樊役树不是第一次坐了,以往他来找顾敬隘,顾敬隘都会叫威尔法送樊役树去车站。车和司机都是顾敬隘母亲的,不过他母亲这两年从事的岗位工作地点比较固定,司机空的时候就听顾敬隘的安排。
司机以为这回也是送樊役树一个人,没想到顾敬隘也上了车。
“杨叔,去松江。”顾敬隘道。
“松江?行,那你们休息会儿。”
樊役树看着窗外的雨默不作声,阴沉的天气引得人兴致不高。
“校考是几号?小樊。”顾敬隘转过头问樊役树。
“初试□□号,一考完小高考就考。”樊役树还是侧头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回。
他想去的院校并不顾浙江人的死活,和小高考无缝衔接的校考排期独它一份,不过樊役树倒是无所谓,他并不需要喘气的时间。
“我六号杀青。”顾敬隘说。
这下樊役树才偏过头来,看着顾敬隘。
车里空间不小,很安静,两人不知为什么,好像都有想说的话,却都没有说。
“嗯。”樊役树憋出一个字来。
“七号你考完的话……”
“考完了。”这回樊役树没憋住。
“行。”
樊役树和空气僵持了一会儿,又侧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别扭什么。他每次来找顾敬隘都会问他很多问题,想了解顾敬隘的近况,想知道他的行踪,也想认识他身边的人。
但这次没有机会,顾敬隘好像很忙。而且他来得确实冲动,自己应该安分备考。樊役树一边觉得自己突然来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又觉得顾敬隘很不待见他,不爽。
车里沉寂了许久之后,樊役树终于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来得突然,打扰你了。”
顾敬隘其实刚才已经进入浅睡眠,他的确是很累了,为了这个毕业设计前期就准备了近两个月,但还是缺乏了一些经验。都一月了,很多同学已经找到实习岗位,这些他只能等到年后再考虑。
樊役树回头看到顾敬隘艰难睁眼,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你帮了我忙,也没有打扰。”顾敬隘又戴着昨天的冷帽,樊役树正因为看不完全顾敬隘的表情不悦,顾敬隘就把帽子摘了下来。
尴尬。
因为樊役树本来就是随口找话说,并没有想过要怎么接顾敬隘的话,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帮上了他什么。
“哥,你准备去哪儿实习?”樊役树问。
顾敬隘脱口而出:“杭州。”
又是一阵尴尬。樊役树外露的情绪被顾敬隘甚至杨叔都一览无余,他激动地说不出话。
但这回尴尬的是顾敬隘,他说的可能与樊役树想的不是一回事。
可是顾敬隘总不能接一句“不是为了你”……算了,还是不说了。
“那你是打算杀青就搬到杭州吗?”樊役树眼冒星星,上半身探了出去盯着顾敬隘。
“差不多吧,”顾敬隘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这样你找我也方便些。”
“嗯!”樊役树火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顾敬隘,让顾敬隘愈发心虚,顾敬隘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他并不喜欢樊役树总是找他。
顾敬隘思索了一会儿开口:“校考有把握吗?”
樊役树还咧着嘴笑:“有!”
“……”
少年忧郁的世界充满了光亮,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幻莫测,好像给一点儿甜头就会心花怒放,事与愿违时又把自己内耗得如晚风低啸。
“哥,我会考上的,”樊役树灼热的双眸移开,又看向窗外,“我必须考上。”
顾敬隘又像往常一样,抬头去拍拍樊役树的肩膀。
樊役树看着顾敬隘微笑,他想:就算不是为你。
——
后来他和左诚然聊起此事,还傲娇地强调自己肯定是把前途放在第一位,不会意气用事。
两年后的樊役树回忆起这件事,以为顾敬隘就是面上看着闷骚,背地里是很情绪化的人。左诚然那时听说了顾敬隘在杭州发展的事,也知道他为什么来杭州。
只有樊役树一直以为顾敬隘是为了他去的杭州。
左诚然对着沾沾自喜的樊役树问:“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老样子,还……暧昧吧。”
左诚然不语,接了一个杨西西的电话后就说自己要出去过节了。
又是一年元旦假期,又是跨年的日子,今年换成顾敬隘在杭州了。
樊役树下午问了他假期要不要回上海,顾敬隘就回了一个字:忙。樊役树也不想去打扰他工作,主要是前几次从学校跑回杭州,都被顾敬隘教育了,而且因为太突然,顾敬隘根本没时间陪他。
少折腾一次吧,安分这一次。
牛叫声响起,樊役树接起电话,是顾敬隘。
“你在哪,学校吗?”顾敬隘好像很着急。
“在学校附近,怎么了?”
“我回来了,两个小时,晚上带你出去。”
樊役树没说话,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些气儿,顾敬隘没听见,好像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好奇怪,顾敬隘像为了什么事很焦躁,他很少这样。
樊役树赶紧拿起东西准备回学校换身衣服,再做个造型,出门边走路也不忘和左诚然分享。
说是分享,不如说是骚扰,左诚然收到的只有“怎么回事”、“好奇怪”、“你觉得呢”……
她想:我怎么知道……
等他冷静下来,左诚然还不回复,樊役树也习惯了。
又是一年冬,樊役树最喜欢的季节。今天阳光很好,晚上风也不大,吹着很舒服。
等他再低下头看手机,就看见左诚然回复的唯一一条消息——
——你知道靳川也在杭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