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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周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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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末,8:00的闹钟准时在秦江的床头响起。
秦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了床,残留的睡意早就被今天和沈煜的“约会”驱散了。
“孤城雪,落无霜,千里风尘,只为一人往……”哼着不成调的歌,他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这首《郎君情》的调子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它承载着一段特别模糊的记忆——那是他和“前世”的沈煜第一次合作的电视剧主题曲。
那部叫《郎君情》的古装剧,名字听起来就像批量生产的无脑甜宠古言,剧情也八九不离十。
那时候的秦江和沈煜都还只是剧组里不起眼的小透明,演着镶边的配角。
沈煜饰演的是冷面王爷男主身边最得力的护卫首领,影十七。而秦江演的,则是女主那位看似风流不羁、实则重情重义的纨绔兄长——将军府小公子,楚言。
秦江还记得其中一场夜戏。那是一场关乎家族存亡的暗夜对峙。
公子楚言因为心系被构陷入狱的父亲,不顾禁令,深夜单枪匹马闯入关押重犯的京畿大营外围,想寻找证据。巡逻的火把光芒摇曳不定,映着他焦急又带着几分莽撞的脸。就在他即将被巡逻队发现的关键时刻——
“楚言!”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同时,一只戴着黑色护腕的、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从楚言身后探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将他整个人向后猛地拖拽。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后背重重撞进一副冰冷坚硬的胸膛里。秦江的后颈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喷洒下来的、带着凉意的气息。
“唔!”楚言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不想死就闭嘴。”身后那个声音压得极低,像贴着耳廓刮过的冷风,正是沈煜饰演的护卫首领影十七。
他语气毫无起伏,如同在执行最刻板的命令,只有扣在秦江腰侧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镜头拉近,给了两人一个特写:楚言被捂着嘴,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惊怒、羞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身体绷得死紧;而影十七隐匿在帽兜投下的阴影里,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眼神如幽潭般深不见底,没有波澜,只有冰冷的戒备和执行任务的漠然。
这时,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从他们刚才藏身的灌木丛前走过,杂乱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近在咫尺。
火光照亮影十七半边脸,他眼神锐利如鹰,盯着外面,捂住楚言嘴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倏地松开手,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嫌恶般的推拒,将楚言推离自己身边。
“王爷令,即刻回府。”影十七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
“凭什么!我爹他……”
“违令者,斩。”影十七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目光如刀。那眼神太有压迫感,让楚言的辩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这场戏里,影十七那种近乎粗暴的强势和控制,与公子楚言的愤懑不甘形成了强烈冲突。
一股温暖的、带着油香和酱香的热气打断了秦江的回忆,毫无征兆地涌入鼻腔。
自己平常都是一个人住,家里怎么会有人呢?秦江狐疑地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碗碟碰撞声和锅铲翻动的声响。
“田螺姑娘?”秦江心里嘀咕着。
他下意识地抄起了手边茶几上的一个 硬皮封面的杂志卷成的纸筒 ——这东西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聊胜于无。
他屏住呼吸,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沿着客厅墙壁往厨房门口挪,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视线所及,厨房的玻璃门关着,里面热气氤氲。一个穿着围裙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动作麻利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什么东西,金黄色的蛋液和切成小丁的香肠正在滋滋冒油,香气扑鼻。旁边灶上,小奶锅里正煮着牛奶,飘散出暖暖的奶香。
“妈?”秦江惊讶地叫出声,心里的警惕瞬间被惊讶替代,手里的杂志卷也被松开掉在了地上。
厨房里的人转过头,正是秦江的妈妈——方迎。
她看到儿子这副刚睡醒又带着点傻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醒了?鼻子够灵的,快洗漱去,早饭马上好。”
秦江心头一热。他记得很清楚,在上一世,父母在他15岁以后就常年在国外拓展生意,偌大的家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衣食无忧,但父母的陪伴少得可怜。视频通话里,他们也总是维持着和睦恩爱的模样。秦江也一直坚信,自己拥有一个表面上完美无缺的幸福家庭。
直到他20岁那年,在国外的一次视频通话中,母亲方迎的声音异常平静地传来:“小江,我跟你爸爸……其实五年前就离婚了。一直没告诉你,是……对不起。”电话那头的母亲,眼神疲惫却带着解脱。
秦江的世界瞬间崩塌。他从未想过父母会分开。从小到大,他们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在他面前永远琴瑟和鸣。
原来视频里的每一次笑脸相迎,每一次互相关心,全都是演出来的。
后来,他零零碎碎知道了更多。
父母的婚姻更像是某种势均力敌的“ 合作 ”,感情基础其实很薄弱,婚后很快名存实亡。
父亲秦振雄事业为重,常年在外奔波,感情上早已疏离母亲,甚至在国外有了情人。
方迎心灰意冷,想要争取秦江的抚养权。秦振雄却坚决不同意。
他在电话里,用一种冰冷且公事公办的语气对母亲说: “让他待在我身边。方迎,我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秦江……他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一切的温情脉脉,不过是为了将他——秦家唯一的、重要的继承人——安稳地、按照“蓝图”培养成才的华丽伪装。
于是在那一年,秦江赌气似的答应了星探的邀请,进入了娱乐圈。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晚,秦振雄砸碎了手边的一个珍藏二十多年的花瓶。
——
方迎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志卷,轻轻掸了掸,放回茶几,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快去洗脸刷牙!”她眼里的慈爱如同暖阳,没有一丝阴霾。
“这就去!”秦江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冲进洗手间。
重活一世,秦江不仅要解开沈煜身上的谜团,保护好他,也要守护好这个为他做早饭的妈妈。
饭桌上,秦江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地问方迎。
“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不是和秦…和爸在意大利吗?”秦江意识到现在两人离婚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飞快地把那个还没出口的、关于父亲的问题滑了过去。
方迎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脸侧一缕垂下的碎发别到耳后,对他展露出温柔的笑容:“想儿子了呗。你爸呀,就是个工作狂,非说还有个大项目没谈完,撵着让我先回来看看你。”
即使不太明显,但秦江还是看出了那笑容中的一丝不自然。
“哦。”秦江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只专心感受舌尖弥漫开的熟悉味道,那是家的、真实的温度。
他咽下最后一口蛋饼,打了个小饱嗝,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妈,一会儿我要去图书馆跟同学学习,你要不……再做一个?”
方迎收拾碗筷的手停了停,有点困惑:“还做?你不是吃挺饱了吗?待会儿去图书馆还饿?”
“咳,”秦江摸了摸鼻子,眼神有点飘,“那什么……是给同学的。妈你做的太好吃了嘛!”
“给同学?”方迎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儿子,眼睛瞬间亮了几个度,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脸上绽开的笑容明显比刚才真心多了。
“有同学喜欢吃妈做的饭?男同学女同学?关系挺好的?”
“哎哟妈!就是同桌!男的!”秦江赶紧打断老妈的无限遐想,“赶紧的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看来儿子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不错,这让方迎放心了许多。
“哎!行!”方迎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声音都轻快了几分,“等着啊,妈去做。”
方迎笑得合不拢嘴,麻溜钻进厨房。没一会儿,她举着一个粉得发亮、印着巨大凯蒂猫头的餐盒出来了。
秦江:“……” 他就知道!
“家里也没别的餐盒,这个……你同学会不会介意啊。”方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秦江,目光中却又带着点期待。
秦江盯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凯蒂猫,没憋住差点笑出来,“没事妈,他一定会喜欢的……”他甚至能想象沈煜那张冷淡的脸对着凯蒂猫的画面,太有反差感了。
“那就行!男孩子嘛,大度点,不在乎颜色!”方迎放下心,高高兴兴地把装好的餐盒用配套的保温袋装好,塞进秦江包里。
——
八点四十,秦江就背着包出现在了市图书馆门口。图书馆庄重的玻璃门在晨光里泛着光,很安静。
他来得有点早,沈煜还没到。秦江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站着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包里除了几本书和笔记本,还有一个粉色的袋子,里面是方方正正的粉色保温盒。
秦江一眼就看见走过来的沈煜,那清冷的气质跟这粉粉的袋子……嗯,绝配。
“哟,挺准时。”秦江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
沈煜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粉嫩嫩还带着卡通图案的袋子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拿反了?” 袋子印着的那一面正好朝着他。
秦江笑嘻嘻地:“没反啊,正面好看吧?特意挑的。”
沈煜嘴角似乎抽了一下,没接话。
两人在窗边坐下。秦江把保温袋往桌子中间一放,动作夸张地掏出那个粉得晃眼的凯蒂猫饭盒,“啪嗒”一声摆到了沈煜面前正中间。凯蒂猫的大圆脸和粉色蝴蝶结正对着沈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空气安静了两秒。
“我妈做的滑蛋香肠三明治,料足管饱。”
秦江指着饭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介绍什么稀世珍宝,“趁热乎的,尝尝?”他眼神亮晶晶,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小期待。
沈煜盯着那粉盒子,沉默的时间比刚才又长了几秒,像是被这饱和度攻击得有点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