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惜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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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吵吵嚷嚷，沈煜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快十二点了。
他凑近身旁明显带着点酒意的秦江，声音不大：“我先回去了。”
秦江眼神有点飘，含糊地问：“嗯？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七。”
“都这个点了？”秦江揉了揉额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提高声音招呼大家，“行了啊，今天差不多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
“别啊江哥！这就散了？还没玩够呢！”有人不乐意地哀嚎。
秦江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那个嚎得最大声的后脑勺一下：“赶紧的，回去都醒醒酒，明天还要上课呢。”
他顿了顿，看着这群瞬间蔫了一半的家伙，又悠悠地补了一句：“对了，友情提示，明早第一节——英语早读，张平的。”
话音刚落，一群少年顿时哀鸿遍野。“啊——张平！站一整节课啊！”
时华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噗嗤笑出声，结果被邵之恒一记勾拳捣在肩膀上，疼得龇牙咧嘴：“哎哟！”
大家这才拖拖拉拉地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朝外走。
秦江说好的请客自然算数，他转身去结账，光哥看着时华的面子，爽快地给打了个九折。
沈煜整理好自己，刚要跟着人流出去，手腕却被一只微热的手抓住了。
“等等，”秦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未散的酒意，“我跟你一起走。”
沈煜停下脚步，看着他脸颊上未消的红晕，皱了皱眉：“你酒量这么差？”
他明明记得，上一世在各种应酬场合，秦江是能喝几轮的。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秦江毕竟只是个屁大点的高中生……可能真的不行。
“还好，就是太久没喝，有点晕。” 秦江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太久？沈煜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
难道秦江初中是个逃课泡吧的不良少年？天天叼着烟喝着酒，头发弄得像被雷劈过，每天骑着破摩托“突突突”满大街晃悠，还时不时对着路边的小姑娘甩一个自认为帅气的油腻邪笑？
沈煜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激得眉头拧得更紧……
太可怕了。
“……那，我去旁边便利店给你买瓶蜂蜜水？” 沈煜试探着提议，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个杀马特版秦江。
秦江摇头，脚步还算稳当地走向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坦荡又带着点不容拒绝：“说了没醉，不用。”
他停在沈煜面前，眼睛看着他，清晰地又说了一遍：“沈煜，我是想，跟你，一块儿，走回去。”
烧烤店的霓虹灯光在身后逐渐拉远，将喧闹抛在夜色里。
沈煜脑子还有点懵，没等他明确回答“可以”或“不行”，秦江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酒气。沈煜沉默地看着前面秦江的背影。那股困惑像藤蔓缠绕上来——上辈子争锋相对的场面历历在目，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辈子这个人偏偏对自己死缠烂打？
被这念头驱使着，沈煜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响起，：“秦江。”他顿了顿，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总往我身边凑？”
秦江的脚步没停，但明显慢了下来。
他依旧牵着沈煜的手腕，没回头，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模糊不清，又异常清晰：
“想和你做朋友呗。” 语气听来轻松随意。
“骗鬼呢？”沈煜的声音沉了几分，“我哪里值得你想做‘朋友’？”
秦江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昏黄的路灯灯光落在他脸上，酒意似乎散去不少，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微微低头看着沈煜，脸上惯常的痞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坦荡的认真。
沈煜看着他眼睛，那里面没有玩味，没有挑衅，甚至没有一丝沈煜预想中的暧昧。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沈煜，你很好，你是很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沈冰冰。” 秦江的声音不高，却戳中了沈煜心中的柔软。
“你……”沈煜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拳的手心微微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条件反射般去摸自己裤子口袋——那是习惯性摸烟的动作，
上一世压抑久了，每当遇到巨大冲击或需要冷静时，他都会点一支烟，烟雾是思绪的屏障。
但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僵住了。
妈的！沈煜在心底低咒一声，猛地收回手，插进了校服外套口袋，指尖在口袋里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然而，更让他狼狈的是，也许是动作太仓促慌乱，他另一只口袋里放着的一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随着他插兜的动作，“啪嗒”一声，掉在了人行道的水泥地上，发出了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沈煜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路灯的光线微弱地勾勒着沈煜僵硬的侧脸轮廓。
秦江的视线顺着那声响，极其缓慢地从沈煜煞白紧绷的脸上，慢慢移动，最终定格在脚边那个反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小玩意儿上。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沈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咚咚作响。
过了好几秒，秦江才慢慢弯下腰，动作自然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银色打火机。他的指尖擦过冰凉的金属表面，然后才抬起头，重新看向沈煜。
秦江并没有把打火机立刻还给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沈煜脸上。
他静静看了沈煜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个？”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目光锁住沈煜微微躲闪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问，“沈大学神，好、学、生？”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重重地砸在沈煜猝不及防暴露的伪装上。
“我捡的。”沈煜几乎是硬生生从秦江手里把打火机夺了回来，动作有些急促，迅速把它塞进口袋深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绷得有点紧。
秦江看着他那迅速掩盖的动作，没拆穿。他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并肩在路灯下站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沈煜，”秦江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温和了些。
“我说真的，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压力大啊，心里堵得慌啊，”他侧过头，看着沈煜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轮廓，“……可以找我聊聊。别憋着。”
他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措辞，“那玩意儿，对身体真不好，别抽了。”
沈煜的目光飘向远处的暗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算是听到了，但明显不想多谈。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有夜晚微凉的风拂过，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他们，把沉默也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东巷到了。”秦江打破了这片安静，抬了抬下巴指向前面。
“什么？”沈煜从思绪里猛地抽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家到了。”秦江重复了一遍，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巷口。
“……哦。”沈煜这才彻底回神，想起这个自己编造的地址。
他心底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在，几乎是立刻转过身面向小巷的方向，：“那……你回吧，我走了。”
说完，不等秦江再说什么，便迈开步子，快步走进了那片相对浓重的阴影里，身影很快就被巷子的黑暗吞没了一部分，只剩下路灯勉强勾勒出一个略显仓促的轮廓。
秦江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着沈煜消失在巷子深处的背影。
路灯的光线只能照亮巷口很短的一截，再往里就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夜风刮过耳边，带着凉意。
秦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片根本不存在“家”的黑暗里，巷子深处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
他就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那片沉寂的黑暗，低声说了句：“晚安。”
声音很轻，随即转身，朝着自己家里方向走去，身影融入了街道另一头的夜色里。
巷子深处的昏昧角落。
沈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失而复得的打火机。
冰凉的金属贴着手心，凉意瞬间蔓延开来。
他捏着那小小的方盒，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表面。
沈煜闭上眼，眉宇间一片烦躁与懊丧。
再次睁眼时，他望向巷口。
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早已空无一人。
秦江走了。
沈煜这才从巷子里出去，回到了雅兰东方。
“喂，去哪浪了这么晚回来。”客厅里，沈凯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头也没回语气里的喊了沈煜一声。
“关你屁事。”
沈煜本就烦躁，一进门看到沈凯这张马脸更是烦。他不想多费口舌，换好拖鞋直接往自己房间走。
沈凯瞬间火大，怒气冲冲地喊：“站住！”
沈煜停下脚步，背对着沈凯，冷冷地说，“沈凯，我还是劝你惜命。”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却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沈凯的脾气，他两步冲上前就要动手。
沈煜甚至没完全转身，只是头微微向侧面偏了偏。
就那么点角度，沈凯却看清了他嘴角扯起的一个弧度——不是笑，透着一股让人心里发毛的冷气。
沈凯猛地记起上次跟沈煜动手时，也是这么个表情，当时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劲儿，此刻瞬间从骨头缝里冒出来，让他下意识顿住了扬起的手臂。
就这么一刹那的卡壳，沈煜已经利落地转过身，径直回了房间。
“咔哒。”
干脆的反锁声清晰地传来。
沈凯僵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挥到一半的拳头不上不下，心头那股憋闷和忌惮堵得他脸色铁青。
他狠狠啐了一口，最终也只能对着那扇紧闭的门低声骂了句脏话，转身泄愤似的踹了一脚旁边的装饰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