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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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沈煜的声音很低，冷冰冰的，没有看秦江，目光垂在地上。
秦江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那股闷气又涌了上来：“就因为刘骏那天在食堂乱说话？我说过对不起了。训练需要配合，你这样躲着我，怎么打？”
“我配合得有问题吗？”沈煜终于抬眼，漆黑的眸子没什么温度，像蒙着一层冰，“秦江，我的事，不用你管。离我远点。”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秦江看着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那点压着的火气有点往上冒。他再次伸手，这次抓住了沈煜小臂上的校服袖子，力道不大，但带着不容他挣脱的坚持：“等一下！”
秦江不想再拉扯，直接拽着沈煜往旁边器材室的方向走：“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放手！”沈煜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怒意，身体往后挣，但秦江抓得很紧，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到了器材室门口。
“砰！”秦江推开半掩的门，拉着沈煜进去，反手带上了门。器材室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的小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空气里是灰尘和旧皮革的味道。
沈煜被他拽得重心不稳，后背“咚”地一声撞在了靠墙的铁制跳绳架上，震得架子上的跳绳哗啦作响。他闷哼一声，身体因为撞击微微弓起。
秦江自己也喘了口气，后背抵着门板：“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他看着角落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语气放缓了些，“我没别的意思，沈煜。刘骏嘴快，是他不对。但训练是一个队的事，你总躲着我，不是办法。”
沈煜靠在冰冷的铁架上，低着头急促地喘息，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另一只胳膊的手腕位置，指节用力到发白。昏暗的光线下，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秦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抗拒。
秦江往前走了半步，想看清他的表情：“我只是想知道……”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沈煜紧抓着手腕的那只手。借着昏暗的光线，秦江看到，在沈煜用力按着的地方，校服袖子被蹭得向上缩起了一小截，露出的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暗红色的擦伤痕迹，清晰地暴露出来！
那伤痕颜色很深，边缘甚至有点破皮，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秦江的呼吸一滞，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脑子嗡了一下——上次体育课扶他去医务室时，好像也在类似的位置看到过一道伤痕！是巧合？还是……
“你的手……”秦江心里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那道伤，“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指尖离沈煜的手腕只有几厘米。
“别碰我！”
沈煜的反应激烈得吓人！他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开，身体重重撞在背后的铁架上，发出更大的声响。
他迅速将那只受伤的手腕死死藏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护住，整个人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里充满了惊怒交加的戒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虽然那恐慌一闪即逝，快得让秦江以为是错觉，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秦江！”沈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强压着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
“哐哐哐！”器材室厚重的门板被外面的人用力拍响，体育老师老张粗声粗气的声音穿透门板：“谁在里面？！锁门干什么呢？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拍门和喊声，打破了器材室里紧绷到极点的气氛。
沈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那点激烈的情绪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看也没看秦江，猛地撞开挡在门前的秦江，力气大得让秦江猝不及防，后背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被沈煜拉开一道缝，他闪身就冲了出去，身影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风，眨眼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老张一脸狐疑地站在门外，看着冲出去的沈煜，又看向扶着门框站直身体、脸色有些发白的秦江。
“秦江？又是你？你们俩在里面搞什么名堂？打架了？”老张皱着眉问。
秦江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背，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沈煜消失的地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那道新鲜的伤……沈煜那过激到反常的反应……还有他刚才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恐慌？
“没……没事，张老师，”秦江深吸一口气，勉强对老张挤出一个笑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滚落的旧排球，“找球呢，门不小心……带上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条空寂的走廊。
沈煜……你手腕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害怕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秦江像是跟自己较上了劲。他不再试图在训练场或人多的地方堵着沈煜追问，也不再刻意把早餐袋子杵到他面前。他换了个方式。
闹钟比平时提前了十分钟。秦江打着哈欠，顶着初秋清晨微凉的空气走出家门。他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绕了个圈，特意路过英姐包子铺。热气腾腾的蒸笼掀开，白雾弥漫，香气勾人。
秦江买了两个肉包，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奶黄包。他记得沈煜上次精准地只咬了肉包最精华的馅心部分，嫌弃厚厚的面皮“太厚，油”。
秦江把奶黄包单独用纸巾包好，再和肉包一起小心揣进校服兜里。
他慢悠悠地晃到学校西门附近那条必经的小路，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时间掐得刚好。几分钟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尽头。
沈煜依旧是一个人，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包，步子不快，低着头，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秦江的心跳莫名快了点。他深吸一口气，装作刚到的样子，从树影下走出来，正好和沈煜打了个照面。
“早啊。”秦江扬起一个自然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随口打招呼。
沈煜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秦江，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脚步没停。
秦江像是没看见他的冷淡，很自然地跟在他身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英姐家的包子今天真不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同时很随意地从兜里掏出那个温热的纸袋，打开口子，让包子的香气飘出来，“多买了一个奶黄包，你要不要？” 他特意补充了一句，“肉包也有，不过我知道你不爱吃皮。”
纸袋递到了沈煜身侧。
沈煜的脚步似乎又放缓了一瞬。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冒着热气的纸袋，没有立刻拒绝，但也没伸手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学生说笑声。
就在秦江以为他又要像之前一样彻底无视时，沈煜突然开口了，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入秦江耳中：
“你家在北山街。从那里到学校，走西门是绕远路。”
秦江的脚步猛地顿住，差点踩到自己的鞋带。他愕然地看着沈煜依旧平静的侧脸。沈煜……怎么会知道他住北山街？还知道他绕路了？
沈煜并没有看他，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秦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和他并排走。“……是啊，”秦江有点干巴巴地承认，脑子飞快地转着，“早上空气好，想多走走。”
这个借口他自己都觉得蹩脚。
他顿了顿，决定不再绕弯子，声音认真了些：“上次刘骏在走廊乱说话，我替他道歉，也替我自己的疏忽道歉。”他看着沈煜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我没想过要拿你的事当谈资。接近你……是想跟你做朋友，没别的意思。”
沈煜的脚步没有停，但秦江注意到他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沈煜没接话，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仿佛刚才那句点破秦江刻意绕路的话和秦江的道歉都不是冲着他说的。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但秦江觉得，之前那种针锋相对的冰冷感好像淡了一点。
他再次把装着包子的纸袋往沈煜那边递了递，语气带上了点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期待：“那……奶黄包？或者肉包？馅给你？”
沈煜的脚步终于彻底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秦江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像平静的深潭，但这次秦江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审视，又像是一种……确认？
他沉默地看了秦江几秒钟。秦江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眼神坦荡，带着真诚。
然后，沈煜伸出手，动作很轻，并没有去碰那装着肉包的纸袋，而是精准地拿走了那个单独包好的奶黄包。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秦江的手心，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一触即分。
“谢了。”沈煜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似乎少了前几日的冰冷。
他把奶黄包握在手里，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秦江，简短地说了一句：“下次不用绕路。”
说完，他没再看秦江，转身径直走向教学楼，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秦江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装着两个肉包的纸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沈煜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看着沈煜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肉包，再想想沈煜拿走奶黄包时那短暂的对视和那句“下次不用绕路”，嘴角不受控制地慢慢扬了起来。
沈煜知道他家住北山街。
沈煜知道他故意绕远路。
沈煜接受了他的道歉。
沈煜……拿走了他给的奶黄包。
虽然沈煜的态度还是淡淡的，话也少得可怜，但秦江感觉，笼罩在两人之间那层厚厚的冰，好像被这个温热的奶黄包轻轻碰开了一道缝隙。
有风，从缝隙里吹了过来，带着点深秋早晨的凉意，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缓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