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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靠近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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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靠近的勇气
秋雨绵绵的傍晚，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湿漉漉的云絮。周言抱着画具站在音乐教室外，雨丝斜斜地掠过廊檐，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水痕。琴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时而激昂时而破碎，像被暴雨击打的枯叶。他知道，许涣今天的演奏会被乐评人批“情感空洞”，此刻摔琴谱的声音正从门缝里传来，混着少年压抑的咒骂。
深吸一口气，周言推门而入。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松香味的琴油气息，许涣背对着他站在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琴谱，指节泛着青白。听见脚步声，少年猛地转身，墨镜下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谁准你进来的？”
“许同学，我画了你演奏的速写。”周言声音平稳，将卷成筒状的牛皮纸递过去。画中少年垂眸抚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连衬衫领口微微歪斜的褶皱都被细致勾勒。许涣脸色骤变，抓起画纸就往地上踩，黑色皮鞋碾过纸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谁准你画我的？”
周言突然笑出声，弯腰捡起被踩皱的画，指腹轻轻抚平褶皱：“许家私生子的秘密，不知道登在八卦杂志上会怎么样？”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许涣瞳孔瞬间地震，染着钢琴漆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肩膀。周言却不躲不闪，直直望进少年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那里面藏着恐惧、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从那天起，许涣开始频繁出现在美术教室。他总是在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时出现，倚在画架旁冷笑：“周言，你的画功和人品一样烂。”可当周言专注地描绘人体模特时，少年会突然伸出修长的腿，故意打翻调色盘盖住他盯着模特的视线；深夜画室里，当周言冻得手指发僵时，许涣又会一边骂着“冻死在我画室别脏了地毯”，一边偷偷将他冰冷的脚捂在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袜缓缓渗透。
某个深秋的深夜，周言正在画一幅以月光为主题的油画。颜料在画布上晕染出冷冽的银辉，突然，画架被重重撞了一下，几缕颜料溅在他手背。许涣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捏着皱巴巴的报纸，头版头条赫然是关于他演奏会失败的□□。“都是因为你！”少年声音沙哑，报纸狠狠甩在地上，“自从你开始画我，我的曲子就再也找不到感觉！”
周言转身时，正撞见许涣泛红的眼眶。月光透过画室的天窗洒进来，照亮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擦过许涣脸颊：“你明明......”话未说完，就被少年粗暴地拽进怀里。许涣的吻带着硝烟味，牙齿狠狠咬住他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两人跌跌撞撞撞倒画架，未干的颜料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道蜿蜒的伤口。
第二天清晨，周言在画室的长椅上醒来，身上盖着许涣的黑色西装外套。画架旁放着一杯还温着的美式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手机屏幕亮起，是许涣发来的消息：“放学后，老地方。”短短七个字，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音乐教室后的梧桐树下，许涣倚着斑驳的树干，修长的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烟。看见周言走来，他烦躁地将烟扔在地上碾灭：“陪我去个地方。”不等回答，便拉着人钻进停在路边的黑色跑车。引擎轰鸣着划破暮色，车载音响里放着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激烈的旋律与车内凝滞的空气形成诡异的反差。
车子停在城郊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许涣沉默着上楼，周言跟在身后，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消毒水混着中药味。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戴着氧气面罩，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泛黄的照片——那是年轻时的许涣，笑得灿烂而纯粹。
“这是我外婆。”许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沉睡的老人，“许家嫌她有哮喘，说会遗传，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周言已经明白了一切。原来那些深夜的咳嗽、偷偷服用的哮喘药，还有面对质疑时近乎偏执的倔强，都源于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周言轻轻握住许涣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少年手背上因长期练琴磨出的薄茧。许涣浑身一僵，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窗外突然响起闷雷，暴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生锈的防盗网上，发出密集的声响。老妇人在睡梦中呓语，含混不清地叫着“小涣”，许涣突然转身，将脸埋进周言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许涣不再刻意冷嘲热讽，却会在路过美术教室时，悄悄往周言的画箱里塞一块草莓蛋糕；周言也不再用秘密威胁，而是默默记下许涣的用药时间，每天准时递上温水和药片。
一个周末的下午，周言正在画室临摹莫奈的睡莲。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画布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条纹。门被轻轻推开，许涣抱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走进来，脸上难得带着一丝局促：“听......听人说，画画时听古典乐会有灵感。”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调试频道，肖邦的《夜曲》缓缓流淌出来。
周言放下画笔，看着许涣笨拙地摆弄收音机，嘴角不自觉上扬。少年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过来。”周言突然开口，许涣愣了一下，还是慢慢走过去。周言拉着他在画架前坐下，拿起炭笔：“别动，给你画张速写。”
许涣安静地坐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周言的一举一动。画室内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轻柔的音乐，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当周言完成画作时，许涣凑过来，呼吸扫过他耳畔：“把我画得太好看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透着几分认真。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校庆临近，学校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艺术晚会，美术社与音乐社要合作完成一个节目。当社长宣布由周言和许涣搭档时，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像毒蛇般钻进耳朵，有人说“两个怪人凑一起肯定搞不出好东西”，还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许少怎么会屈尊和穷小子合作”。
许涣皱着眉正要发作，周言却按住他的肩膀，笑着对社长点点头：“我们接受。”走出教室，许涣烦躁地扯松领带：“你就这么想被人看笑话？”周言看着他，眼神坚定：“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可以很优秀。”许涣别过头，耳尖又开始泛红：“白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紧张的排练。周言负责绘制动态投影背景，许涣则为画作即兴配乐。画室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后，这里都会响起悠扬的琴声与画笔摩擦的声音。有一次，周言专注地修改画作，忘记了时间，等回过神时，发现许涣正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梨涡。周言拿起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却不小心惊醒了人。
“看够了？”许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将周言拉进怀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周言能清晰地看到许涣眼底流转的星光。“许涣......”他刚开口，就被一个温柔的吻堵住了嘴。这个吻与以往不同，不再带着攻击性，而是小心翼翼，像是在描绘一幅珍贵的画作。
校庆当晚，礼堂座无虚席。舞台灯光亮起，周言的画作在巨大的幕布上徐徐展开，是一片绚烂的星空，流星划过天际，银河缓缓流淌。许涣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落下，空灵的琴声瞬间笼罩全场。随着画作的变化，音乐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将观众带入一个梦幻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周言和许涣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形成耀眼的光圈。许涣突然握住他的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周言听见少年说：“谢谢你，让我不再害怕发光。”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校园论坛突然爆出一则匿名帖，标题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惊！校草许涣与穷画家的禁忌之恋》。帖子里不仅附上了两人在画室拥抱的模糊照片，还添油加醋地描述了所谓的“亲密细节”。评论区瞬间被恶意的言论淹没，“恶心”“变态”等字眼像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周言的心。
许涣第一时间找到周言，眼神里满是愤怒与担忧：“别管那些，我会处理。”可周言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许家不会允许继承人陷入这样的丑闻，而他，也不想成为许涣追求梦想路上的绊脚石。
深夜的画室，周言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手机不断震动，是许涣发来的消息，从最初的安慰到后来的焦急，最后只剩下一句：“周言，你在哪里？”他关掉手机，拿起画笔，在画布上疯狂涂抹。颜料飞溅在身上，像一道道伤口。
突然，画室的门被撞开，许涣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滴水。“你疯了？”少年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为什么不接电话？”周言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刺痛：“许涣，我们......”“不准说！”许涣粗暴地打断他，“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
周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进许涣怀里，泪水混着雨水打湿了少年的衬衫。窗外，雷声轰鸣，仿佛在为这段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鸣不平。但此刻，在这个小小的画室里，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拥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