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政教处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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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教处内
“好！主任，我向您保证哈，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砸您的车了！”
“那你砸谁的车？这么说，你还有下次！？”
“哎，不是谢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您这是曲解我！”
陆临和谢主任正在争辩，旁边的周帆和王硕在旁边一脸震惊，他们小声的说“临哥，咱们要不先收着点吧！”
陆临噤声。政教处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这尴尬的寂静几乎要凝固时——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节奏沉稳的敲门声响起，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僵局。
谢主任余怒未消，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谁？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原本充斥着少年汗味、主任怒火和廉价消毒水气味的政教处，陡然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所覆盖。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羊绒混纺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里面是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系着一条颜色沉稳的斜纹领带。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不迫。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场。并非咄咄逼人，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他走进的不是混乱的中学政教处，而是某个需要他点头才能继续的会议室。
他手上随意搭着一件同样质地上乘的黑色大衣，腕间一块低调的铂金腕表。
他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拎着公文包、神情恭敬的年轻男人，显然是助理或司机。
陆临在看到男人的瞬间，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立马把刚才对着谢主任还梗着脖子、带着点混不吝劲儿的表情删了，随即飞快地收敛起来，甚至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完蛋了”的讯号。
他飞快地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低低叫了一声：“爸…”
听到这一声“爸”，周帆和王硕两人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嘴巴微张，彻底石化。
这就是陆临口中那个开“小车行”的“老头儿”？？？
谢主任也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同样怒气冲冲或者点头哈腰的小老板，却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更像是上市公司总裁或高级政府官员的人物。
对方身上那种沉稳内敛却不容忽视的气场，让他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泄了大半，甚至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因为暴怒而有些歪斜的领带。
陆父的目光平静地在政教处内扫视了一圈。视线在陆临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带着审视，让陆临头皮一麻。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谢主任，脸上浮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微笑，主动伸出了手：
“谢主任，您好。我是陆临的父亲，陆振廷。抱歉，犬子顽劣，给学校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谢主任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和强大气场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握了握：“啊…陆先生，您…您好。” 他感觉对方的手干燥有力，握手时的分寸感也极强。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致了解了。” 陆振廷收回手，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损坏了您的爱车，实在是非常抱歉，这是我们的责任，无可推卸。”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几张图片，清晰地展示给谢主任看：
“谢主任，这是距离最近的、我们集团有深度合作的顶级4S旗舰店的资料和联系方式。店长已经在待命，拖车五分钟内会抵达学校门口。关于车辆的定损和维修方案，将由他们的技术总监亲自负责，全程透明，确保使用原厂配件和最高标准的工艺恢复原状。维修期间，我们会为您提供一辆同级别的代步车，保证您的日常出行不受影响。所有费用，自然由我们承担。”
助理的声音专业而清晰，语速很快却条理分明，显然是处理这类事务的老手。
谢主任看着平板电脑上那家他只在汽车杂志上见过的顶级4S店名字，以及对方助理行云流水般的安排，彻底懵了。
这和他预想的“小老板叫拖车去小车行修”的场景，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这效率，这排场，这“全程透明、最高标准”的承诺，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学校的规章制度，” 陆振廷的目光重新落回陆临身上，语气明显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陆临必须严格遵守，写检查，深刻反省，五千字，一个字也不能少，我会亲自检查。该承担的校内处分，也请学校按规定执行，我们家长绝无异议，全力配合。”
陆临听到“亲自检查”四个字，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感觉五千字的检查瞬间变成了五万字的压力。
陆振廷说完，再次看向谢主任，态度诚恳：“谢主任，给您个人带来的困扰和损失，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后续车辆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或者我的助理。” 他递上一张设计极其简洁却质感十足的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个私人电话号码。
谢主任下意识地接过名片，那冰凉的金属质感让他手指微微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处理问题滴水不漏的陆先生，再看看旁边那个刚才还“死装”现在却像鹌鹑一样的老儿子陆临，巨大的反差让他脑子有点乱。
他张了张嘴，想再强调一下校纪校规的严肃性，或者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却发现所有的话在对方这“降维打击”般的处理方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点无理取闹。
他最终只是憋出了一句：“呃……陆先生，这个……学校的规定，该执行还是要执行的。”
“当然。”陆振廷微微颔首，表示完全理解。“一切按规矩办。”
政教处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谢主任拿着那张分量十足的名片，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陆振廷和他身后专业干练的助理，再看看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周帆和王硕，以及那个终于老实下来、低着头的陆临，感觉这场兴师问罪，以一种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走向了尾声。
“那……”谢主任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主任的威严，“陆临留下写检查，深刻反省！周帆、王硕，你们先回去，但检讨也要写！明天交给我！”
周帆和王硕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滚爬爬地溜出了政教处，连看都不敢再看陆临和他父亲一眼。
陆振廷对谢主任点了点头：“给您添麻烦了。后续车辆事宜，我的助理会全程跟进，您有任何需求直接找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陆临，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陆临觉得后背发凉。
“好好写。”陆振廷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带着助理从容地离开了政教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那强大的气场。
政教处里，只剩下谢主任和抱着脑袋、看着面前空白稿纸开始发愁的陆临。谢主任看着紧闭的门，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张低调奢华的名片，长长地、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家长……可真不是一般的家长。
他感觉今天不是叫了个学生家长，而是被某个大人物“视察”工作了一番。
而陆临，看着那空白的稿纸，第一次觉得，五千字的检查，比砸十辆“地中海”的新车还要命。他爹那句“亲自检查”，绝对是终极审判。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悄悄叹了一声，“为什么我爸会亲自来呀？？他啥时候这么闲了？”
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正好看到抱着习题册、独自穿过空旷操场走向教学楼的江渊那清瘦的背影。
门关上的瞬间，政教处里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仿佛被抽走了一半。但剩下的空气依旧凝固。
谢主任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感觉后背有点汗湿。他拿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的茶，猛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他瞥了一眼还杵在办公桌前、对着空白稿纸愁眉苦脸的陆临，又想起刚才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周帆和王硕，一股无名火又有点往上冒。
他重重放下茶杯，发出“哐”一声响，吓了正神游天外构思“检查文学”的陆临一跳。
“看什么看！”谢主任没好气地瞪了陆临一眼，“写你的检查！五千字！少一个字，我让你重写一万！” 他情绪复杂，于是乎把气全撒在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陆临撇撇嘴，认命地低下头，拿着笔在纸上戳戳点点，心里把那个该死的篮球和倒霉催的围墙骂了一百遍。
谢主任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又敲打道：“哼！算周帆和王硕那两个小子走运！要不是看在……” 他顿了顿，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总不能说“看在你爹太厉害我懒得再折腾”吧，含糊地接上，“……认错态度还算老实！你以为他们能这么轻松就走了？检讨必须写！明天放学前交到我这儿！写不好一样收拾他们！”
这话看似严厉，实则给周帆王硕定了性：他们是“认错态度还算老实”的从犯，惩罚仅限于写检讨，至于叫家长？提都没提。
陆临低着头，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走运？他心想，那俩货刚才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这算哪门子走运？不过他也清楚，地中海这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那俩兄弟。
至少不用像他一样，被亲爹那句“亲自检查”钉死在政教处。
“知道了，主任。”陆临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找周帆王硕“算账”——要不是这俩怂恿溜号打球，能有这破事儿？
谢主任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虽然知道多半是装的，心里总算稍微平衡了点。他不再理会陆临，拿起陆振廷那张质感冰凉的名片，又看了看，小心地收进了抽屉里。
这家长……啧。他摇摇头，开始处理桌上堆积的其他文件，但显然心不在焉。
偌大的政教处，只剩下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陆临终于开始艰难地憋字，和谢主任偶尔翻动文件、以及烦躁地清嗓子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临写了几行毫无营养的套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那个清瘦的、抱着习题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江渊……
陆临的笔尖顿住了。他忽然想起那个冰凉的、被他攥住的校服袖子，还有镜片后那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睛。
这家伙……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是觉得他们蠢透了？还是单纯觉得有监控所以跑不掉？或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陆临甩甩头，试图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从脑子里赶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定这该死的五千字！不然他爹那一关……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埋头继续与稿纸搏斗。
而此刻，已经溜回学校宿舍的周帆和王硕，正凑在一起，心有余悸地复盘着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
“我的妈呀.....临哥他爹.....那气场.....王硕拍着胸口，脸色还有点白，“我感觉我呼吸都不敢大声！”
“何止啊！”周帆也压低声音，一脸后怕，“你没看见谢秃顶那脸，从红变白变绿...跟川剧变脸似的！临哥他爹一开口，他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连咱俩叫家长都免了！”
“是啊！谢秃顶最后就让我们写检讨...”王硕松了口气，随即又苦着脸，“可五千字啊！怎么写？”
“知足吧你！”周帆捶了他一拳，“要不是临哥和他爹顶在前面，今天咱俩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写检讨算个屁！赶紧想想怎么编吧！明天就得交！”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陆临家那深不可测背景的震撼。
同时，也感到了五千字检讨带来的沉重压力。他们知道，陆临独自在政教处，面对的麻烦绝对比他们大得多。
但至少，家长那一关，他们算是侥幸逃过了。这份“幸运”，完全是因为陆临站在了事件中心，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政教处惨白的灯光下，陆临手中的钢笔仿佛重逾千斤。笔尖悬在空白的稿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像他此刻一团乱麻的心情。
他爹那句“亲自检查”如同紧箍咒，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五千字？深刻反省？他陆临的人生字典里，“深刻”俩字儿基本属于生僻词。
“敬爱的谢主任：今天，我怀着无比沉痛和万分懊悔的心情……”
刚写下这行标准检讨开场白，陆临就想把纸撕了。沉痛？懊悔？他懊悔的是溜号被逮吗？
NO！他懊悔的是那颗球的角度为什么如此精准！还有江渊那家伙……干嘛非得在那时候出现，还精准点出监控？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现在想起来都让他牙根痒痒。
他烦躁地用笔尾戳了戳太阳穴，偷偷抬眼瞄了下谢主任。地中海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滑动，眼神却明显有些涣散。
那张质感冰凉的名片被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又放回去，反复了好几次，仿佛在掂量其无形的分量。
陆临心里嗤笑一声，看来他爹的出场不仅整懵了他，也给“地中海”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影子。陆临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操场。空荡荡的，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那个清瘦的、抱着习题册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夜色里。
江渊……
这个名字冷不丁又跳进脑海。陆临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干扰”。但越是想忽略，某些细节反而越清晰：
他情急之下攥住的那截校服袖子，布料下传来的微凉触感，还有镜片后那双眼睛——在他对着谢主任“争辩”时，那双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什么？是嘲讽？还是纯粹的、看傻子表演的漠然？
“啧。”陆临低咒一声，笔尖狠狠在纸上划了一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五千字逼疯了，才会去琢磨一个书呆子的眼神！
当务之急是搞定这要命的检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拉回稿纸，开始绞尽脑汁地堆砌词汇：
“……我深刻认识到，在庄严的开学典礼期间，擅自离场进行体育活动，是极其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严重破坏了校园秩序……尤其是那颗偏离轨道的篮球，对谢主任的私人财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害……”
写到“不可挽回”，陆临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他爹助理那行云流水的处理方案，就差把“小意思，分分钟给你复原”写在脸上了，这“损害”在他爹的钞能力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但这“笑话”的代价，却是他得坐在这里，编造这些他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政教处里显得格外刺耳。谢主任终于不再折腾名片，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端起凉透的茶杯又放下，发出一声长长的、饱含复杂情绪的叹息。这叹息声像一块石头，砸在陆临本就不平静的心湖里。
陆临停下笔，看着纸上那几行干巴巴、毫无灵魂的文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政教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