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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亲眼见证的坠崖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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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车在湿滑的地面上攀升，像是漂泊不定的船。好在坡度并不大，且这条路已经被压出假路，所以途中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卡琳把车停在距离火山口大约两百米的位置，也是他们一般会停放的位置。她回头，脸上的紧张展现出内心忐忑。
“我们过去？”她问。
“嗯，卢卞……你用手机录个音吧，以防不测。”
下车后，目光所及是一片模糊的雨幕，冰冷的雨滴纷落，钻进衣领。但我清楚那边其实并不黑暗，那些炙热燃烧的火光正被崖壁所阻挡，被风雨所遮掩，只要足够亲近，就可以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火山轰隆的悲鸣，从不远处升起。
跋涉没多久，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安布罗色先生的暗红色长袍。那消瘦的身形背靠火山残存的火光，伫立着，像是沉入了鲜血与墨水的怀抱。
“安……”
卢卞的呼喊在耳边响了一瞬，又立刻打住了。他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像是需要提点和帮助。他的表情也许充满了困惑和恐惧的神情，但在他头灯的逆光下，我并不清楚。
“谁在那边？”情侣不敢擅自行动，只是远远注目着悬崖上的身影，最开始的呼喊于是便由我开口。
“哦，原来是你们啊。”雨幕里，安布罗斯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我一直在等谁会来呢。”
“安布罗斯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那边危险，你先过来可不可以？”卢卞鼓起勇气大声叫着，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对他来说，此番景象他大概真的很怕有人会脚滑掉下去。
“你们别过来！”遏制的声音让卢卞怔住了，“卢卞，卡琳，你们就站在那里，不许再靠近，我有重要的话要和黑尔瓦里先生讲。”
“我？重要的话？”
“对，你过来，往前走个五十几步，不要多走。小心别被石头绊倒了。”
脚下，一步一步的粘滞感似乎能透过脚底传入心脏。呼出的热气随着清风飘回脸上，纷纷扰扰有种难受的感觉。头灯的光芒晃动着，在地面和远处静伫的身影间徘徊。
我不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就好像……暗藏波涛的平静海面，有些岁月静好，又有些惊心动魄。
在走了五十步的时候，脚腕突然传来一阵痛感，随后膝盖一沉，掉进了泥泞里——没收住力量，崴脚了。
卢卞和卡琳慌忙要过来帮忙，他们的呼喊在身后响起，带着冰凉，但他们一听到安布罗斯的声音，便也不敢动了。
“别去扶他！站在原地——自己还能站起来吗，黑尔瓦里。”
“大概能……但不怎么能走了。”
有点疼。
不是假话。右脚是真的不小心崴到了，站起身的时候，只能轻轻点着地面。至于右手的绷带，也因为雨水和地面的冲击散落开了，像一块破布一样掉落在地上。
刀伤的口子直接撞到了地面，但好在没有被挣开。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缝隙里透露出浅色的白。
“那我们就在这里聊好了。”远处，安布罗斯的发梢正在簌簌地淌水，在这之上，是一张既苍老又阴森的，仿若讽刺着人的面庞。
那个时候，在雨幕里，他站在深色的土地上，胸膛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
“行，安布罗斯先生，你先冷静，你是想说什么？”
“我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一点。”
平静的声音从悬崖的最边缘传来，仿佛染上了世间最沉痛的感情。
理解。多么珍贵的词汇。
我有点发呆，缥缈的话音在脑中震荡，明明并没有距离多远，可我为什么感觉，这话仿佛已经成了最遥不可及的事物呢？
为什么，我如今一回想，会这么伤心呢？
“……我，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活不了多久了……那就再见吧，黑尔瓦里。”
“等等——”一道闪电在此刻劈下，把世界染上了亮眼的白。伸出手臂，制止不了那个沉下去的身影——不是蹲下了，不是跌倒了，而是彻底的，明晃晃的，在三个人的眼皮底下，跌进了滚热的火山口。
仅仅一瞬间，就再也不见了，情况之突发，是连我都没反应过来的猝不及防。
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坠下的那一刻，我感觉我那颗悬着的心，也跟着一起坠落，一起碎裂，飘浮着逐渐飞远……
熔岩不会撕碎一切，但却会撕碎一切企图靠近真相的人。卡琳和卢卞叫喊着，在不敢置信中恐惧中不顾危险地往前迈步。
“别过去！那边很滑！”
但他们没有听，他们匍匐着，几乎是爬到了火山边沿。仅仅是手里攥着安全带的绳子，探着头往百米之下的熔岩里望。他们最终还是退了回来，诧异着、不敢相信着、发抖着，面面相觑。
雨声密集，火山轰鸣，卡琳呆愣一会儿，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却并没有接通。
“舍尔拉尔没有接电话……我打给娜加西亚吧。”
我对谈话没有什么兴趣，便不想回忆了。总之最后，随着卡琳宛若叹息的一声“回去商讨吧”，山地车就此踏上返程的道路。
雨点打在车上的声音格外好听，似乎能够冲刷掉一切烦恼和杂念。回想刚刚的场面，我感到一种几乎眩晕的悬浮，那是一种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的脆弱之感，一种完成了什么诡计的理所当然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