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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解救舍尔拉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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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米白色头发的男孩子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咬着嘴唇,抬眼看着法拉坦。
卢卞听了通话录音里的火山声音,也愣住了。
法拉坦的底气更足了,说教起卢卞来。
“你以为你和他认识了两三年,就很了解他吗?我一直清楚他并不是表明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只是没想到会暴露这么早。”
法拉坦一字一句起来,像是某种克制许久的审判。
“我还记得四年前安布罗斯先生收养他的那天。那天我们只是去福利院聊捐款的项目,在银杏园边闲逛边和院长交流。结果舍尔拉尔突然出现在那里,明明是孩子上课的时间,他怎么会出现?舍尔拉尔一见到安布罗斯先生,眼神就不对,还主动找先生搭话,一副献殷勤的模样。”
“他肯定是事前打听到了洛蒂亚失踪的消息,于是想借着自己与洛蒂亚有几分相似,跻身到上流生活去。我当时就提醒了先生这孩子或许不对劲,但先生显然是被他迷惑了,他一抱上来了,先生就同意收养了。”
“舍尔拉尔当时已经十三岁了,他身体健康没有残疾,凭什么还没有被其他人领养呢?要么就是他心理有缺陷,没人敢要他,要么就是他自己看不上别的家庭,只想要过更富贵的生活。我说的没错吧,舍尔拉尔。”
法拉坦言辞凿凿,站得笔直。
而布艺沙发上,小少爷瘦弱的肩膀明显在轻微地颤抖。
很显然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我,也要控住不住情绪了。
“舍尔拉尔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安布罗斯的财产来的,这个小孩远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乖巧……”
法拉坦话音还未落,一片黑暗便笼罩下来,随着轻轻的一声“咔”,灯熄灭了。
外面的雨幕黑蒙蒙的,随着乍现的闪电映入眼帘。
“什么情况,停电了。”法拉坦道。
“是我关的。”
“黑尔瓦里?”法拉坦的语气带上诧异,“你要干嘛?”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你们说的……完全是胡言乱语,舍尔拉尔根本就是无辜的。”
我僵硬在这片黑暗里,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忐忑。我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他那边会出现火山口的声音啊——快把灯打开。”法拉坦开始迈步逼近,声音逐渐增大,但在呵斥之后,他也不敢过来了。
“别过来!怎么,法拉坦先生连让我说一会儿话都不敢吗?黑暗里,大家可以更注重自己的听觉,难道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法拉坦先生,不要忘了,通话录音里的火山声音,不一定就是舍尔拉尔那边的声音。”
“什么?”
“录音是双方的声音不是吗,那个火山轰鸣的声音,其实,也可以是卡琳那边录进去的。”
“怎么可能?你们当时还在车库里!火山口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是从她那边录进去。”
“我当然确定,因为这个火山口的声音,就是我本人亲自放的。不信的话,你们要不要听听,这是什么?”
空旷阴沉的客厅里,一股纯粹的,清晰的火山口轰鸣的声音就这样从灯开关的地方传出来,伴着唯一亮着的手机屏幕。
客厅里的人所能看见的,大概是一张一半隐秘在黑暗里,一半被手机照亮的,决绝的脸庞。我看不见每个人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们在努力听。
“各位,听懂了吗?”
“什么听没听懂?这不就是一阵火山口的音频吗?”法拉坦回答着,脚步在地面不安分地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是一段普通的音频?法拉坦先生没有听出什么问题吗?”
“我不懂你想说什么。”
“原来如此。”赫莎的声音似乎带上了笑意,“如果真是这样,也太恶作剧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法拉坦先生,刚刚我手机里放出的,是一段和卡琳通话录音中火山鸣叫一模一样的声音,卡琳,麻烦你再放一遍,让大家听一下。”
卡琳于是再次播放了通话录音。即便是听力不敏感的人,也该明白了端倪——在忽略掉人声后,卡琳通话录音里,背景中的火山声音,果然和黑暗里所最初听到的那段一模一样。
“听懂了吗,是一样的!还需要我把我的再放一遍吗?”
语毕,随着指尖触上冰凉的开关,整个客厅亮堂了起来。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当时卡琳和舍尔拉尔通话时,我在卡琳的身边,用手机放了这段音频,所以才会被录到通话里面。”
“你胡扯,这怎么可能,”法拉坦反驳道,“她在打电话,你最要做的事就是保持安静,而不是增加噪音。卢卞,当时你也在吧?黑尔瓦里到底有没有放录音?”
卢卞什么也没说,只是愣着。
“你问他没有用,就算他说没有,我也可以确定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法拉坦先生,说话要讲究逻辑。如果火山口的声音真的如你所说,来自舍尔拉尔那里,那这声音一定是来自大自然的偶然的声音吧?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转瞬即逝的独一无二的火山轰鸣,我的手机里会有一模一样的呢?
“我懂了,是舍尔拉尔把通话录音发给你,然后你把那轰隆声截取下来,妄想谋骗我。”
“这是不可能的,教授。我手机里的这段音频是我们二十四号去火山口玩时,我自己录下来留念的,它的品质远远超过通话录音里的音频品质,不但没有人声,甚至没有杂音和失真,承认吧,我手里的音频,就是最原始的版本了。就是我,在卡琳和舍尔拉尔通话的时候,在她身边播放了这段火山音频,才最终被录进了通话录音里。”
“你,你没事儿播这东西干什么?”法拉坦一时慌乱手脚,他看着坐在沙发角上的男孩,眼神审视着。
“可他现在这副模样……根本不是无辜的人该有的样子,一个字都不吭的。”
他恼怒于这种沉默,居然要上手拉。
“别碰他!”下一瞬,随着一阵焦急的脚步声,法拉坦被一把推开了。我碰到了我爱人的手,随着一阵不可逆转的拉扯,和他紧贴在了一起。
“没事,不用害怕。”
“黑尔瓦里……”怀里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要透过胸口的皮肤渗进血液中。
他的身体很热,还在因为和法拉坦的敌对而心悸不已。
法拉坦见到这副拥在一起的模样,悬着试图拉扯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法拉坦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就这么凭空污蔑舍尔拉尔杀人,居然还想要上手抓他——他一直都很胆小,容易受惊吓,你居然还这么对待他。”
温暖的拥抱里,一头米白色的头发紧紧贴上胸膛,不敢乱动,却又似乎要把整个人埋进去。
“好了,别怕。没事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大胆说出来就好了,掉下去的不是你,对吧?”
“……嗯,不是我。”
“看吧,舍尔拉尔就是被你吓到了,现在录音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可是你那段音频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合成的,说不定就是舍尔拉尔把这些通话发给你,你趁机做出的假音频……”
“好啊,那我们就再掰扯掰扯好了。卡琳,帮我个忙可以吗?”
“诶?什么。”卡琳已经有些呆住了。
“你现在去拿你自己的电脑,搜这个辖区警署的官网,找到警署的邮箱。”
卡琳听罢,开始照做。
“我会把我手机里那段纯的火山声音发给你,你写一篇邮件,附上你的通话录音和我发给你的音频。你就问,通话录音里火山的声音是自然的背景音还是来自电子设备的声音,如果是电子设备的声音,那我的音频是不是通话录音里火山的原始音频。”
“好……”卡琳照做了。
“我现在就给斯诺格林发消息,告诉她我给他们的邮箱发了邮件,我之前和她一起破过案子,所以她也算是认识我。我请她的团队帮我们处理、鉴别一下。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警署的鉴别,你们总该信吧?”
没多久,卡琳的账号便收到了回复。
“邮件回复说,通话记录的火山声音不为自然音,而是电子设备发出的声音。黑尔瓦里的纯火山声音的确为原始音频……法拉坦先生,黑尔瓦里没有撒谎。好像,确实是他在我打电话时,放了这个火山的音频,才会被录进去的。”
“这……怎么会。”法拉坦捏着下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这可是警署邮件的答复,你总不该认为是造假吧?或者你可以说我与警署勾结,但如果是这样,我还用和你们演吗?我现在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法拉坦咬着嘴,再次反驳。
“你只是证明了这个证据失效,并不能证明跳下去的不是舍尔拉尔不是吗?难不成指控杀人犯的一个证据有误,杀人犯就是无辜的了?他一定要去外面找人怎么解释?他的包变瘪了怎么解释,他在安布罗斯跳崖后不接电话怎么解释,如果跳下去的不是舍尔拉尔,那安布罗斯先生就只能徒步到火山口,这正常吗,这可能吗?”法拉坦很激动,语速越来越急,“黑尔瓦里,这些你怎么解释?”
“这些只言片语的污蔑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一万个疑点也拼凑不成一个证据,法拉坦先生,你怎么一点原则没有?”
“你……”
“好了,不要吵了。”
赫莎敲了敲身边的桌面,环顾了下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法拉坦上,加入了探讨。
“法拉坦,你认为,舍尔拉尔杀掉安布罗斯先生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不是说过了,因为他担心再不早点下手,等遗产协议签署好的那天,就一切晚了啊。”
“法拉坦,你相信我是公正的吗,如果你相信我没有偏向舍尔拉尔,就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意思?”
“你以为,安布罗斯先生对于遗产怎么分配,还处于观望态度吗?并不是,他春天叫我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程序都走完了,在当时,遗产怎么分就已经确定好了。”
“怎么会?”法拉坦有些愣神,但很快恢复精神,“可以即便这样,舍尔拉尔也可能误以为没有完成,所以才会下痛下杀手啊。”
“道理是这样的,但签署的当时,舍尔拉尔根本就在现场,他明确清楚在春天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遗嘱的分配,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为了遗产弑父。”
“骗人的吧。”法拉坦攥紧拳头。
“如果你信任我,这时候就已经可以确定舍尔拉尔并没有你所谓的杀人动机,但我们不妨再做个小测试,虽然不太严谨就是了。设想一下,如果舍尔拉尔当时不在场,那么在他眼里,他并不清楚遗嘱怎么签的,对吧。”
赫莎顿了顿,接着说。
“那么假如舍尔拉尔能说出遗嘱的具体内容,比如继承人的身份是谁,是不是就证明了他对此其实是了解的呢?除非你说他运气爆表,或者最近才得知,对吧。舍尔拉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所需要提及的名字只有一个。这个名字可能是安布罗斯先生认识的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同学,曾经的同事,远房亲戚以及任何可能和他产生关联的人。好了,说出你的答案吧。”
怀抱里,小少爷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发出嗤嗤的,但低沉的笑声。
“赫莎小姐,你怎么会玩这种漏洞百出的逻辑游戏呢。”
“可你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很有道理吗?”
“也是呢。”男孩子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张口,“我父亲的遗产继承人是……”
还没有吐出答案。视野的中央,从男孩子那片淡色的发梢开始,一切事物突然变得浑浊,模糊。眩晕的感觉像是洪水一样不可阻挡。
双腿一阵发软后,视野完全黑了下去,能感受到了只有手臂和肩膀跌落在地上的感觉,刺痛,冰凉。
不远处的上方,传来了男孩子像是隔了一层水雾的发言。
“继承人是……黑尔瓦里。”
随后,众人急促的脚步声在视野的黑暗里围绕上来,伴着数个人担忧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