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法律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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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偿一命应该算得上是公平了，若一人杀了多人呢？而他只有一条命，如何判定才公平？”叶凡道。
山本智叹了口气，提醒道：“叶先生，谋杀案的凶手很少被判死刑。在日本，死刑令需要法务处大臣进行签字，所以从2000年到现在，死刑犯处决人数不足100人。”
叶凡微蹙眉头：“早有耳闻，更不公平了。”
“公平是相对的。假如有人刺杀了首相，他也不一定会被执行死刑。”山本智说罢，察觉野原清投来的锐利目光，便立刻补充道，“我只是做个假设。”
“你说的这种情况更特别点，毕竟目标本身就是大人物，一举成名天下知，也可青史留名了。”叶凡点点头，继续道，“法律的最高理想是公平，既然是理想，在现实层面就很难兼顾。换句话说，正因为差距和阶级，才形成了正常人类对公平的极致追求，情杀是为了爱的公平杀死爱人，仇杀是为了重新夺回公平杀死仇人。人们对不公的愤懑，激化了矛盾，也滋生了犯罪。”
野原清不耐烦道：“喂，你不会只想跟我讨论法律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吧，这不是我关注的。你问我疑罪从无是想说什么。”
“不公会产生一种被剥夺感，普通人遵纪守法，获得不到的利益，被非法手段获取的掌权者牢牢攥在手中，所以滥用权威的人暴露出丑陋的真实面目时，一种属于集体的愤怒便会产生，这是道德需求，也是普遍心理。”
野原清微蹙眉头，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问：“然后呢？ ”
叶凡抬眸，淡淡道：“野原警官应该比我清楚。”
“什么？”野原清挑起眉眼，一高一低的眉毛看着很是显眼，“什么意思。”
叶凡不发一言地看着野原清。
野原清紧皱眉头，低声道：“难不成你想说案子影响不大，就扩大影响，利用集体的愤怒扩大案件影响。”
叶凡颔首：“舆论可以间接性给大团队律师施压，即便后续调查中，有些涉及案件关卡的当权者横生枝节地出手阻扰，新闻的渲染也让他们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手脚。”
“横生枝节？”野原清紧皱眉头，扭头看了眼西装革履的荒川知，质疑道，“他只是公立学校的一名校长，又无大权。”
“叶乐，过来一下。”叶凡举起胳膊，朝着不远处发呆的人喊了一嗓。
叶乐不急不慢地走到三人身侧，就听叶凡又道：“你以前好像说过，但我记不大清了，日本公立大学校长是怎么选出来的？”
“攀龙附凤。”叶乐轻描淡写道。
四个字的词语听起来是很帅，但山本智和野原清面面相觑，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叶乐摇了摇头，补充道：“2004年，日本推行国立大学法人化改革，由政府全额出资建立管理，大学校长由法人提请文部科学大臣任命，而校长的人事任免需要经过专门选考委员会程序，最终由国家任命。所以实际校长人选是由大学设置的校长选考委员会。”
“校长考选会由谁组成。”野原清微蹙眉头。
“教育研究评议会和校外委员从经营协议会中选出的代表，且两个协议会的代表人数相同。除此之外，还可以加上校长或理事，但这些人不得超过校长选考会委员总数的三分之一。但教育研究评议会的会长由校长担任，成员包括校长指定的董事、研究科长、学部长、附属研究所所长以及其他重要研究机构的负责人和根据评议会规定校长任命的职员；经营协议会的会长也由校长担任，成员包括校长指定的董事及职员、根据经营协议会意见任命的校外委员，且校外委员的人数须超过半数。”叶乐一口气说完，再次总结道，“简而言之，利益共享的人，选了代表共同权益的人，而这人就是校长。”
“这不是很正常，自己人选自己人。”野原清挑起眉眼，有点不以为然，“但也说明他与上面的麻烦人没什么直接关系。”
“第一起案件的死者是小池月教授，她为何自杀，在她的读白信中已经暗示，为了替小池一郎的未来铺路。”叶凡双手环臂，提醒道，“不觉得奇怪吗？获得足够头衔的研究者想去从政，就能在新的一届选举中崭露头角，甚至站在了宣讲者位置。据我所知，在野党基本上是守旧派，何况她还是位女性。”
山本智有点无奈道：“关于这个其实也不是很夸张的事，我们这很多事全凭喜好，包括选举。但她能够入选，如果没有运作，是不可能完成的。”
“小池月看似因不幸落选，心灰意冷，故而寻死，但这只是表面的情况。搜查二科仍在调查佐藤家一笔巨额的资金流动去向，那笔钱大部分用在了小池月的选举运作中，却无法从她的账户中查到，因为实际上的资金，很可能早就被关联者转移了。”叶凡面色沉沉，继续道，“关联者让小池月作为台面人，而他躲在背后，成为操纵傀儡的隐藏获利者。只是随着佐藤家在政治上唯一的话事人去世，佐藤的势力随之衰竭，小池月成为搜查二科重点调查对象。于是，关联人为了斩断线索的继续追踪，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小池月不得不放弃了生命。”
“我肯定会查这条线索。但有哪个傻子会自愿为他人输送钱财，却不进自己的口袋。”野原清否定道，“而且别人让她死就一定能死吗？掌握这么多的证据，她可以转做污点证人啊。”
“或许刚开始是互相拉扯的博弈关系，但致命的把柄被人抓住，就另当别论了。”叶凡抬眸，望向荒川知的方向，目光清冷，言语低沉，“他确实没有直接参与第二起案件，因为造成了铃木香死亡的人不是他，而是小池月。铃木香一直知道好友吉田秋凉在小池月手下干活受到欺负，她或许想借此机会威胁小池月，但她没有料到，这个决定竟然害死了自己。小池月藏在IC卡背面的那张照片，便是她们曾经面对面谈判的关键证据。不管这个悲剧的发生是意外还是故意，只要学生死亡的事情一旦泄露，就足以毁了小池月的终身成就，更不要提她为了给儿子小池一郎铺路做出的种种努力。于是她求助了幕后人，也就是荒川知，二人合力隐藏了尸体，打算就此掩埋这个真相。”
“后来，搜查二科对小池月的调查，引起了她的恐慌，再次求助荒川知，但这次，荒川知只给了一条路，以她的死亡作为调查终结条件。”山本智颔首，但又不解道，“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儿子的未来，她才选择从大楼一跃而下。看来她并不像信里自述那样冷漠的母亲。只是，如果不是荒川杀了铃木香，他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冒险处理一具一直未被人发现的尸体？”
“虽然被坂本杏子引入天台，但实际上，荒川知不知到底是谁掌握了自己的不利证据。”叶凡微蹙眉头，沉声道，“来到天台的他躲在了暗处观察，却看到吉田同学和随后一同进入的小池一郎。”
“这便是他犯下第三案的杀人动机。”山本智瞪大双瞳，恍然大悟道，“他以为小池月将关键证据留给了小池一郎，而吉田同学是配合者，于是他才将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杀了。”
“后来荒川又想起铃木香的尸体。”叶凡点点头，继续道，“至于尸体一直未被发现，是因为荒川知与小池月以维修地下室的水管为借口，共同将其隐藏在了防腐池中。但她的头颅可能早就被毁了，只保留了她的肢干。那晚，他为了尽快处理掉麻烦，便趁着夜色行动了。不过，荒川知还没意识到现场还有另一个学生，坂本杏子。事后，他察觉坂本杏子的存在，便出手推她下坡，想让她意外死亡，但好在坂本杏子命大，留下了一命。”
“如果那家伙误会二人是为了威胁他，而约他在天台见面，是符合上述推测。但他看到吉田同学要杀小池一郎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野原清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叶乐，继续道，“而且后来你这家伙也出现了，你算什么呢，怎么没死呢？”
“同在一条船上的人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争执，并不影响几人共同合谋的事实。”叶乐看着野原清，平静道，“吉田同学在对小池一郎下手前一定会倾诉感情，因为比起谋杀，她更想挽回小池一郎。这些话被天台上的荒川听在了耳中，他才会立刻想到借刀杀人的法子，继续实施谋杀。
至于我，在我赶去天台前，天台被坂本同学在外挂了锁链，天台就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密室，当我解开锁链的时候，还未看到任何景象之前，立刻就被迷晕了过去。”
“在那时，荒川还在暗处等待。”叶凡微蹙眉头，补充道，“他在等待两个成年男性陷入昏迷不具备反抗能力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对吉田同学发动攻击，而不会受到阻挠，也方便他继续勒死小池一郎。”
“如果我也死了，这场谋杀将无任何嫌疑人，调查范围就会无限扩大，也会威胁到真正的凶手。”叶乐继续道，“相反，如果我活着，出现在凶案现场，以及关键证据都能证明凶手是我——”
“他便拥有足够的机会，逃离法律的制裁，因为疑罪从无原则。”接过后话，叶凡眉眼阴沉，冷声道，“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案件或许不够，如今三个案件呢。”
“不用我说，经验丰富的野原警官也知道如何做。”叶凡立刻收敛神色，伸了伸懒腰，接着扭了扭，抱歉道，“这种让犯罪嫌疑人吐露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只是侦探助手的我该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