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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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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澜讨厌自己出生的地方。
山围成一圈,守护着它的玉脉。这里的人大多以玉为生,可悲的是,这里的玉却不值钱。这座小城也就跟着沉寂。
枚澜小时候是个很阴郁的孩子,当然她后来步入社会后也没有变得多么开朗。她讨厌岫岩,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这里围困了。她讨厌周围的一切,尤其讨厌齐勒莫格。
齐勒莫格是高一新转来班上的女生。
一开始,老师把齐勒莫格的座位排在了枚澜的前面,枚澜简直要窒息了。
齐勒莫格比枚澜要高一头。她坐在枚澜前面,枚澜几乎看不见黑板。
枚澜成天怨恨地盯着齐勒莫格麦色的细长后颈,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心里阴鸷地想着:我恨她。
恨什么呢?其实枚澜自己也不清楚。那时候她十几岁,爱恨对她来说都是雾里看花的庞大概念。
没过几天,齐勒莫格就和枚澜调换了座位。枚澜知道,是齐勒莫格主动去跟老师说的。
她由此更加恼怒齐勒莫格。
齐勒莫格在各个科目上都天赋异禀,但枚澜最难以忍受的当属体育课。
她们体育课的固定项目是排球。枚澜每次颠球都会把手臂砸得瘀青,但齐勒莫格却手到擒来。
半学期过去,齐勒莫格已经不再和同学组队打球,她被老师拉到教师的队伍做二传。
每当齐勒莫格高高跳起,用力地将排球拍下的时候,阳光能将她脸上的绒毛、汗水、浅色的瞳孔照得一清二楚。
枚澜恨恨地想:偏偏这种时候,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
她听说齐勒莫格的家在北边的草原。不知道齐勒莫格在草原上是不是也这样自由?骑马的时候呢?她会不会勒紧缰绳,飞过无边无垠的绿色与水塘,轻盈得像一只白鸟。
她会张开双臂,让风灌满她的衣服,扯开她的发丝,无拘无束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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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齐勒莫格一定会想念无边无垠的草原,她会厌恶这个逼仄的山里小城。
她知不知道她的前座,一个甚至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的、那个叫枚澜的女生,如此沉默而深刻地恨着她?”
枚澜面无表情地在日记中写道:
“我想,齐勒莫格对此毫不知情的现状何尝不是一种罪恶。于是,鬼使神差地,我写下一封怨毒的信,趁没人注意,塞进了齐勒莫格的桌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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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道安静异常,高高的路灯在暗黑色的柏油马路上烙下一个个偌大的昏黄光点,又被汽车轮胎飞速碾过。
何追云开着车,小鹅七在副驾驶上惶惶不安。
“行了,我这不是陪你出来看了吗,别紧张了。”何追云说着安慰的话,但是她自己的表情也不甚明朗地紧绷着。
小鹅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齐勒莫格姐姐的骨灰根本不在墓园,总监她是要去哪儿扫墓呢?她的状态完全就是要寻短见的人啊啊啊啊……”
何追云一个甩尾,把车停在友谊商厦下面。两姐妹下车抬头一看,瞬间肝胆俱裂。
枚澜就站在天台边缘,低着头,好似在思索什么。
“枚澜!!别跳!!!”
何追云狂吼一嗓子,把小鹅七震得一哆嗦,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姐姐比她还激动,便一边手抖不已地掏手机要报警一边跟着大喊:“总监!千万别跳啊!——”
“枚澜!我听齐勒莫格说过你!!”何追云继续大喊,声音近乎撕裂:“齐勒莫格有遗言留给你!你不想知道吗?!!”
远远的,传来枚澜的声音:“我不跳。你们上来,别报警——”
何追云和小鹅七一口气狂爬十层楼,冲到了天台。
枚澜已经从天台边缘下来了,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淡然问:
“你要说什么?”
“其实……没有遗言,我骗你的。”何追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姐?!”小鹅七要昏过去了,好歹瞎说点什么先把人骗下去再说吧!
“我猜到了。”枚澜反倒笑笑,转头看向天台边缘:“没有监控,突然坠楼,当场死亡。哪来的时间说遗言。”
“但我有别的话要告诉你。”何追云一把抓住枚澜的手,眼睛里亮得像昏沉雨夜的闪电:“她是被人谋杀的!多年来我一直在查,真相就将在今夜水落石出,你不想亲眼见证吗?!”
“姐??”小鹅七感觉自己要疯了:“你在说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枚澜反倒很冷静。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只差最后一个证人,我们一起!”何追云紧紧攥着枚澜的手,就像紧紧抓着十年已逝的真相。
夜风叹息,犹豫片刻,又轻盈地旋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