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长安城的清晨依旧热闹非凡。
宁长安推开小院的门，一阵熟悉的叫卖声扑面而来。卖蒸饼的、卖糖人的、磨剪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生动的市井交响乐。
一年零三个月的流浪生活后，他们终于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城市。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小院竟然完好无损——后来才知道，是受过宁长安恩惠的百姓们自发轮流照看，甚至定期打扫。
"长安哥哥，我去给阿福买肉包子！"无忧已经穿戴整齐，腰间挂着宁长安给她的铜钱，小脸上写满兴奋。
宁长安点头："带上阿福。"
无忧欢呼一声，带着阿福冲出院门。一年多的流浪生活让她长高了不少，举止也更加大方，但那股天真烂漫的劲儿丝毫未减。
阿福紧跟着无忧，毛色比离开时更加油亮，眼神也更加警觉。在江南的一年多里，它多次预警危险，保护无忧免受伤害。
宁长安站在院中，环顾四周。一切都和离开时差不多，只是墙角那株他随手种下的草药已经长得老高。他轻轻抚过院中的石桌、槐树、药架...每一处都有回忆。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宁长安眉头微蹙，走过去打开门，只见巷子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都是听说宁先生回来特意赶来的百姓。
"宁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多亏您当年指点，我家小子如今已经能下地干活了！"
"这是自家种的菜，您一定收下！"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手里捧着各种礼物——新鲜的蔬菜、鸡蛋、手工做的鞋袜...宁长安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在江南时，虽然也有人慕名求卦，但从未有过这般阵仗。
"大家别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无忧回来了。她一手拿着肉包子，一手护着胸前的小布包，"长安哥哥刚回来，需要休息！"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无忧和阿福通过。无忧有模有样地向大家行礼："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婶的关心，等长安哥哥安顿好了，自然会为大家算卦的。"
她这番话说得得体大方，完全不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众人笑着称赞，留下礼物后陆续散去。
无忧关上门，得意地冲宁长安眨眨眼："我学得像不像？"
宁长安嘴角微扬："嗯。"
阿福已经迫不及待地啃起了肉包子，尾巴摇得像风车。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逐渐找回了在长安的生活节奏。宁长安恢复了"一日三卦"的规矩，但求卦的人比从前更多了，常常天不亮就有人在院外排队。
无忧也没闲着。她开始正式跟随宁长安学习《易经》，每天除了背诵卦象，还要练习书法和算数。江南的一年多流浪让她见识了世面，学习起来格外用心。
"长安哥哥，这个'乾为天'的卦象为什么是六条整线呀？"无忧趴在石桌上，歪着头问。
宁长安放下手中的药材："六为老阳之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练习画卦象。她的画技进步不少，已经能画出像模像样的八卦图了。
阿福趴在两人中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无忧画的卦象，然后打个哈欠继续睡。它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不再像在江南时那样时刻保持警惕。
一天下午，宁长安正在教无忧辨识药材，院门被轻轻叩响。阿福立刻竖起耳朵，但没有吠叫——它已经认出了来人的气息。
宁长安打开门，果然是杜如晦。这位钦天监少监比一年前看起来苍老了些，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宁先生。"杜如晦拱手行礼，"久违了。"
宁长安侧身让他进来："何事？"
杜如晦看了一眼正在专心捣药的无忧，微微一笑："小娘子长高了不少。"
无忧抬头，认出了杜如晦，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杜大人好。"
杜如晦有些惊讶："小娘子还记得老夫？"
"记得呀，"无忧认真地说，"您给过我好吃的药丸。"
杜如晦笑了，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次也带了些蜜饯，不知小娘子可喜欢？"
无忧看向宁长安，见他微微点头，才双手接过："谢谢杜大人！"
杜如晦转向宁长安："先生此番归来，不知有何打算？"
"一如既往。"宁长安淡淡道。
"圣上一直惦记着先生。"杜如晦压低声音，"宇文拓已被贬黜，不会再有人打扰先生清净。"
无忧听到"宇文拓"这个名字，小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阿福立刻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宁长安眼神微冷："若无他事，请回吧。"
杜如晦不慌不忙："圣上说了，先生若不愿入朝为官，绝不勉强。只盼先生得空能入宫一叙，以朋友之礼相待。"
这个态度比前两次软化了许多，宁长安略感意外。他沉思片刻："容我考虑。"
杜如晦面露喜色——这已经是宁长安第一次没有直接拒绝。他识趣地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送走杜如晦，无忧好奇地问："长安哥哥，你要去见皇上吗？"
宁长安摇头："未必。"
"哦..."无忧咬着嘴唇，"那...如果去的话，能带上我和阿福吗？我还没见过皇宫呢！"
宁长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专心捣药。"
无忧吐了吐舌头，继续她的工作。阿福趴在她脚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日子一天天过去，长安城的秋天再次来临。宁长安的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来访的人比从前更多了。他依然保持着高冷的姿态，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眼中的寒意少了许多。
无忧的进步神速，已经能背诵《千字文》《百家姓》等蒙学经典，甚至开始学习《论语》。她对卦象的理解也让宁长安暗自惊讶——有时甚至能解出一些简单的预兆。
"长安哥哥！"一天傍晚，无忧兴奋地跑进院子，"我算出来明天会下雨！"
宁长安检查了她的卦象，微微点头："嗯。"
果然，次日清晨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无忧高兴得手舞足蹈，连阿福也跟着兴奋地转圈。
雨停后，宁长安带着无忧和阿福去西市买新出的冬衣。路过老刘头的馄饨摊时，无忧眼睛一亮："长安哥哥，我们能吃碗馄饨吗？"
宁长安点头，三人像从前一样在角落坐下。老刘头见到他们，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宁先生！小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年多我家的馄饨都没人赏识了！"
无忧咯咯直笑："刘爷爷的馄饨是全长安最好吃的！"
热腾腾的馄饨上桌，无忧迫不及待地舀了一个，吹凉了先给阿福。宁长安依然细心地挑出她碗里的葱花，动作熟练得仿佛从未间断过。
回程路上，无忧一手牵着宁长安的衣角，一手拿着新买的糖人，小脸上满是幸福。阿福跟在后面，嘴里叼着给他们装新衣的包袱。
"长安哥哥，"无忧突然问，"我们会一直住在长安吗？"
宁长安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看向皇城方向，眼神复杂。杜如晦的话言犹在耳，皇上的态度似乎真的有所改变。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暂住。"最终他这样回答。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又被路边的杂耍吸引了注意力。对她来说，只要有长安哥哥和阿福在，去哪里都一样开心。
夜幕降临，宁长安站在院中仰望星空。紫微星明亮，但周围有淡淡的红晕，这不是好兆头。他掐指一算，眉头渐渐紧锁。
"荧惑守心..."他低声自语，"天下将乱..."
屋内，无忧已经睡熟，怀里抱着新买的冬衣。阿福趴在她床边，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守护着小主人的梦境。
宁长安收回目光，轻轻关上房门。无论星象如何变化，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小小的家。这是他对无忧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长安城的夜，静而深。
